掌中华色_分节阅读_133

  夷则点头, 取了杯子给裴斯倒上,水已半温,裴斯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后他难得正色:“我出去一趟,见西边有些不太平,娘子既然已经遇到他了,便早早回去吧。”

  魏熙问道:“有什么不太平?”

  裴斯道:“多有流民山匪,却又不像流民山匪,猖獗却有序。”

  魏熙眉头蹙起,问道:“你此去何处?”

  “一路从淮南道绕去了山南东道。”裴斯说着,补充道:“尤以江陵周边为甚,来往客商多被劫掠灭口,当地长官很是放任流民所行。”

  按理说大夏地广,不是处处都能政治清明,一二流民山匪是常事,但偏巧这事是发生在江陵,又是官匪勾结,实在难以让魏熙放心,她想起江陵大旱后那些趁天灾造反的乱民,面色冷然:“又是江陵,看来是根没除干净。”

  她说着,拿手指绕着胸前青丝:“按理说一群不通文墨的乱民,不过是散沙一般,散了也就散了,哪有能耐卷土重来,更别说勾结官府了。”

  裴斯道:“我观那些人匪盗流民行动之处隐隐成据守之势,怕是想一路隔断襄州蜀地,应当少不了人谋划。”

  魏熙面色不善:“当地太守是谁?”

  裴斯答道:“名唤刘堪,当初随着宁王赈灾有功,便论功行赏,让他补了这个缺。”

  魏熙思量片刻,起身道:“去给娘子告辞吧。”

  裴斯起身跟上魏熙,和她一同往外走:“公主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魏熙摇头:“无根无据的,最妥善的法子是出其不意,以剿匪之名除了他们,再治刘堪一个勾结匪盗之罪,只是却怕让贼首逃过,百姓不懂什么,那贼首才最是该死。”

  裴斯唇角一勾,展开扇子替魏熙扇了扇风:“娘子也不必太急,他们眼下无钱,怕是还没有力气闹起来。”

  “怪冷的。”魏熙推开扇子:“等真闹起来就费功夫了。”

  说话间,便到了妇人门前,魏熙不再多言,抬步向屋中走去。

  妇人见了魏熙,放下笔问道:“过来了,早膳还合口味吗?”

  魏熙笑道:“合口味,尤其是那粥,软糯香甜的很。”

  妇人闻言面上更添了三分慈爱:“你喜欢我让人午膳时再给你煮。”

  魏熙摇头:“出来太久了,我也该回去了。”

  妇人笑意微顿,面上有落寞之色一闪而过,她又温声道:“确实该回去了,一个女儿家,便是身边跟着人,也不能总在外面,家中长辈定是担心的。”

  魏熙点头,却握住了妇人的手:“您想回去吗?”

  妇人顿住,过了片刻她拍了拍魏熙的手:“我的家就在这,哪有什么回去。”

  她说罢,看向裴斯:“你们认识?”

  魏熙点头:“他是我表兄的好友。”

  妇人笑道:“倒真是巧了,路上也能做个伴。”

  魏熙看着妇人,也说不出什么规劝的话,毕竟这是她和雍王二人的事,只是眼睁睁看着念了一辈子的人分别两地,心中难免替二人可惜。

  魏熙和妇人告辞后,和裴斯一同启程,走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妇人立在门口,消瘦的身躯撑着宽大的氅衣,一眼看去皆是清净寂然,妇人魏熙回头,含笑对她摆了摆手,霎时添了一股风雨过后的和煦。

  魏熙对妇人扬了扬马鞭:“娘子保重。”

  说罢,策马离去。

  绕过一处缓坡,魏熙能看到不远处的人家,魏熙勒马,指了身后两个侍卫吩咐道:“去寻几户可靠的人家,许之以利,让他们留意着那妇人的动向,勿让旁人知晓。”

  侍卫应是,策马离去。

  魏熙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裴斯看了一眼侍卫离去的方向,问道:“公主这是遇到熟人了?”

  魏熙摇头:“不是我的熟人,是我伯父的故人。”

  裴斯低低一笑:“这都能让公主遇上,公主莫不是得神仙赠罗盘?处处皆是有缘人,若是让雍王知道,怕是要怄死了。”

  “怄死?谢我还来不及呢。”魏熙说着,自己也觉得有趣,忍不住低低一笑。

  笑罢,她看向裴斯:“我看若说什么身怀罗盘的怕是你,我初到扬州便遇到了你,眼下出来借住一趟,又遇到了你。”

  裴斯摇头:“我一介凡人,可没有这机缘。”

  魏熙眉梢一挑:“那该不会是刻意而为吧?”

  “我可没能耐在公主身边安插人手。”裴斯说着随意向天拱了拱手:“我想应是神仙怜我没有机缘,特赐了我与公主的缘分。”

  “又胡说,你我有什么缘分。”

  裴斯笑道:“天底下那么多人,我一介商贾能遇到公主,自然是缘分。”

  “商贾吗?”魏熙看着裴斯,眼中颇有深意:“以此为生,却并不代表身份如此。”

  裴斯晃了晃马鞭,面上又有了些漫不经心的懒散:“总归都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身份。”

  “崔珉的独子还算上不得台面?长安可没有几家比得上崔家清贵了。”魏熙说着扯了扯马缰,让马由慢跑变为慢悠悠的踱步:“崔家那过继的郎君我见过,端正守礼,却也没什么出彩的,崔珉年轻时能循着伉俪之情不纳妾再生,眼下老了,总归是要想一想家业的。”

  裴斯轻笑:“公主知道的还真详细。”

  魏熙偏头看他:“你不是要我探清你的底细吗?眼下我探清了,自然是要帮你认祖归宗了。”

  魏熙说着,问道:“我只是奇怪你之前为何不去寻崔珉,到底是父子,何必绕这么一个弯子?”

  裴斯面带讽刺:“崔家门第清贵,我阿娘却出身风尘,他们定是觉得我污了崔家门庭。”

  他说着,面上带了些幸灾乐祸的笑意:“如今我不止是娼妓之子,还是个铜臭商贾,这样的身份回去,怕是要气死他们了。”

  含笑拿马鞭指着裴斯:“这不是小事,瞧你说的,跟恶作剧似的。”

  裴斯懒声道:“如今我搭上了公主,将来小人得志时反踩崔家一脚也是容易的,眼下非要回去,自然是要出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