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我似乎看见浩劫中的慕子彦。

　　他长发飞舞，浑身是血，一黑一白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呢喃着我的名字。

　　梦境与现实交错，我分不清楚现在究竟是梦，还是现实，我唯一能确定的，我身边的人慕子彦，是那个我唯一爱过且深爱的男人。

　　“彦……”

　　一声无力又嘶哑的声音从我的喉咙里发出。

　　那包裹着我的力量微微一颤。

　　慕子彦低头朝我看来。

　　“我想……回家。”我艰难地说出四个字。

　　慕子彦身上的戾气在瞬间消失，他搂着我，黑白的眸子逐渐浮现出柔光，凉凉的手指一点点抚过我的脸颊。

　　“好，回家。”

　　他一把将我抱起。

　　笼罩着天山的黑雾缓慢消失了，逐渐露出它此时的模样。

　　冰山碎裂，粗大的缝隙条条交错，狼狈之极。

　　女娲和将臣同时收回手，尤其是前者，脸色更是难看无比：“你差点毁了天山！”

　　慕子彦看了看她：“又如何？”

　　“天山一毁，生灵涂炭，你知不知道？”女娲被气得不行。

　　可慕子彦却不为所动。

　　我看见了莫臻。

　　他躺在血泊之中，鲜血不断从他的嘴里流出来，狼狈之极，完全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他朝着我看来，痛苦地闷哼一声，喷出一大口血。

　　明明是该恨他的，可事到如今，我却还是忍不住心疼了。

　　“你是……冥王？”莫臻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相信，笑了。

　　慕子彦没有说话。

　　“呵呵……”莫臻边笑边咳，死死盯着我们两个，“我原以为、原以为我会得到冥王传承，可是没想到，你居然没死。慕子彦……你居然，是冥王……哈哈……怪不得，怪不得啊……”

　　我看着他。

　　“这一次，我终究还是输了……”他呢喃着说，“如果，没有慕子彦……你会不会，爱我？”

　　这句话，是问我。

　　可是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和他对视着，难得的不掺杂别的情感，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他眼里弥漫着深深的爱意，巨大的悲伤笼罩着我。

　　眼泪，就在这一瞬间落下。

　　可是我说不出话来。

　　一个字都说不出。

　　“你哭了，是为我吧？”他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笑，在血泊中，妖异得如同盛开的曼珠沙华。

　　他缓慢地闭上了眼睛，我仿佛听见了他最后一声呢喃。

　　“我最后悔的，就是爱上你,月儿……”

　　眼泪不断地往下流，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控制不住。

　　脑海中“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破裂了。

　　我知道，那是我和莫臻的灵魂契约。

　　莫臻，终究还是死了。

　　死在慕子彦怒火之下。

　　他的灵魂化作星星点点，不断地从他的身体里飘出来，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我该是高兴的，可是我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浓浓的悲伤的气息包裹着我。

　　“不——”

　　绝望的嘶吼声在天山之巅响起，我看见莫凡扑了过去，将莫臻完全抱在怀里，眼睛流出通红的血泪。

　　一把利剑突然从莫凡的背后刺进他的心脏，穿过胸膛。

　　我眼瞳骤然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出现在莫凡身后的林冲。

　　莫凡似乎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林冲会拿着剑刺向他。

　　下一秒，一根闪烁着寒光的针扎进了他的眉心之中。

　　“林冲，你……”

　　“我不是林冲。”林冲将利剑从莫凡的胸膛抽了出来，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

　　他的脸逐渐地变幻，到最后变成另一个人。

　　慕九。

　　居然是慕九！

第958.一年

　　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林冲居然是慕九。

　　这简直比我看到伏羲父神还要震惊。

　　我抬头朝着慕子彦看去，可是后者的神色正常，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脑海中突然浮现当初林冲接我去阴界的时候，那被林冲带走甚至威胁我的模样，我突然醒悟过来，原来那真的不是梦。

　　我明白了，慕九说我当初不该背叛他，这个“他”，指的就是慕子彦。

　　“是你。”莫凡眼神变得暴戾无比，可是却在寒光熠熠的银针下，剩下的话来不及说出口，眼神里的光就迅速黯淡。

　　“你的任务完成了。”慕子彦淡然说。

　　慕九看着同样倒在血泊之中的莫凡，转而朝着慕子彦深深鞠了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