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demort心下一冷，猛然睁大了眼睛，充斥视野的是天花板上精美华丽的银蛇花纹。他瞪着那些花纹，努力想要让自己能思考些什么，但过了好一会儿，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他需要休息。他有点低烧，脑子昏沉沉的，浑身也酸痛得厉害，简直动一动都难。身边空荡荡的，原本属于另一个人的位置，没有留下丝毫睡过的痕迹。甚至整个庄园里，也不再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Severus走了。

是啊，他答应过Severus，等孩子生下来，就放他自由。黑魔王从来都是守诺的人。

这么一想，似乎心里就能够释然了。Voldemort用被子将自己裹住，重新闭上眼睛，再次陷入沉眠之中。他真的累极了。这一觉醒来之后，他还会是以前的那个他，举手之间便能让整个魔法界倾颓毁灭的黑魔王，这不会有任何改变。

***

Severus急急忙忙地行走在一根巨大圆滑的管道里，这是Hogwarts无数密道中的一条，管道的另一头，则是凤凰社秘密集会的地点之一。

从Voldemort庄园逃脱并没有那么艰难，更何况他早有准备。自从上次去麻瓜小镇散心的时候，Severus就留心了庄园所在的地理位置。两个孩子诞生之后，Voldemort为了让他身体尽快恢复，也解除了绝大部分的魔力限制。这两个条件使得逃跑十分容易，他甚至还有闲工夫将这几个月收集而来的各种珍贵魔药材料打包带走。

管道尽头那扇大门打开之后，露出一个不怎么宽敞的小房间，一个女人等在那里。

“Severus！”McGonagall又惊又喜，“……真的是你！你平安回来了！！收到你的传信时我都几乎不敢相信！！”

第一次见到向来严谨的女教授对他露出毫不掩饰的开怀笑容，Severus感到有点不习惯。“是的，”他说，“……不然你还以为会是谁？长满了跳蚤的流浪狗还是完全无责任能力的狼人？”

“哦，你的嘴巴还是一样不饶人，Remus和Sirius都是很靠得住的伙伴。”McGonagall说，“看到你还是老样子，我就放心了。那段日子你突然失踪，所以Dumbledore教授的画像就把真相告诉了我。很抱歉我们都错怪了你，让你一个人背负这样的重担真是太辛苦了。后来有消息传过来说你落到了食死徒手里，他们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天哪，那真是太可怕了，大家都担心极了，Sirius甚至打主意说要袭击黑魔王的庄园——真的，他一直对你歉疚极了。”

“……袭击Voldemort庄园？那条蠢狗是打算凭着它动物的嗅觉去找吗？”Severus自动忽略了McGonagall的最后一句话，只针对前面的发表评论。他的声音拉长了一些，好让自己听起来充满讽刺，然后他注意到McGonagall因为话中直接提到黑魔王的名字而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Severus现在已经完全不觉得那个男人的名字有什么可怕了，只是每当回想起那双在自己身下因为失神而蒙上薄雾的红眸，心中就好像被什么扯紧了。

他咳嗽了几声，赶快把一些乱七八糟的影像从脑海里赶出去，然后问：“……我听说你们袭击了食死徒的三个据点？”

“哦，是的。那也是你留下来的线索，我们杀死了Nott，算是最成功的的袭击之一了。是食死徒们告诉你这个消息的？那他们难道没有……”McGonagall往下想到什么，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让Pomfrey夫人帮你检查一下？”

“……我没事。”Severus坚持地说，“……那Potter呢？”

“你问Harry？他现在很安全，他的伙伴们都陪在身边。我们把他安排在——对了，Harry也很想见见你。”

“……我没工夫跟个小鬼纠缠。”Severus回答，“我需要见Albus。”

自从Severus从校长的位置离去，校长室的大门就神秘地关闭了，接任的Carrow兄妹想方设法也没能打开。这被其他的教职员工和学生们解读为学校并不承认这两位食死徒担任校长，还幸灾乐祸了好久。但只有凤凰社的几个核心人物知道，是有秘密通道可以到达那里的。

“哦，亲爱的Severus！”Dumbledore从画像里向他问好，“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事实上，我也这么以为。”Severus说，“但我还是回来了。”

Dumbledore有点疑惑，蓝眼睛上下打量着黑发男人的脸，“……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太合适，但我假设你被俘期间应该吃了不少苦，所以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令人惊讶地，你现在看起来气色很好，比你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好，甚至似乎还长胖了一点儿。……发生了什么事？‘他’竟然能让你找到机会逃离？”

被问到这里，Severus不自然地转开目光，转而盯着地面：“……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让黑魔王重新开始信任我，但我不打算就此一一汇报。重要的在于，你交给我的事情，我做到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其中晃荡着一点深红色的液体，“……我拿到了他的血。”

——那是一个诅咒。

Dumbledore以前偶然在Hogwarts最古老最秘密的那几间地下室里发现的，一个巨大的法阵，来自SalazarSlytherin的创造之一。激活诅咒唯一的触媒只有鲜血，被诅咒的人每一次使用魔法，力量都会消失几分，并且再也无法恢复，而等魔力流失殆尽之后，就轮到生命力——被诅咒的人最后会衰弱而死。

“……出自Slytherin之手，这是个非常强大的诅咒，并且十分恶毒，对于一名巫师来说，不能使用魔法毋宁死。”那时候，Dumbledore在与Severus商量这个计划时曾经评论道，“Tom更是如此，魔法就是他的生命。但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每一次使用魔法，带来的都是伤害和死亡，无数的人沦陷在黑暗与悲哀之中。如果他真的因此而死，那也是他自己杀死了自己，这一切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

Severus从内心里认同这个结论，但是每每想到那个躺在草地上疼得脸色苍白，却依然抱着他不肯放手的Voldemort，就觉得内心无比挣扎。

追求永生的黑魔王，他会死。杀害了Lily一家的黑巫师，他会死。而总是给Severus煮杂鱼汤的那个男人，他也会死。

画像里的Dumbledore还在继续说着：“Severus，我们所有的成员里，只有你对于黑魔法最为精通。所以很抱歉，尽管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已经很疲劳了，但还是请你尽快到地下室去，完成那个诅咒。”

Severus犹豫了一下，低声问：“校长，这个诅咒可逆吗？”

Dumbledore怔了怔，有些诧异地望着Severus，摸不清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最终还是如实回答道：“……这是一个一旦实施，就永远无法挽回的黑魔法。我的孩子，难道你后悔了吗？”

站在校长室中央的人一瞬间脸色惨白，黑眸紧紧地闭上，过了一小会儿，又再次睁开。

“……我生命中的每一天，都被悔恨所包围。但这一次我依然坚持我的选择，”他回答，“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那些让我痛苦的人，都要一个一个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说：

☆、三十五

Voldemort的状态有点儿不大对。自从Severus离去之后，他就好像衰弱了许多，低烧的症状一直缠缠绵绵的，人也总是打不起精神。起先他以为这是心情不佳所致，甚至还特意忽略，但后来发现问题不仅止于此。战斗的时候，他扔出去的魔咒也常常莫名其妙地打折。

如果是以前，黑魔王一定怒不可遏，想尽办法找出影响自己魔力的原因。但人总是会变的，现在他似乎觉得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关注。除了应付凤凰社层出不穷的突袭之外，他把剩下所有的精力都只集中在一件事上：照顾两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家伙。

可爱的双胞胎兄妹占据了Voldemort空闲的大部分时间，他喜欢看着他们四处乱爬，好奇探索周围世界的样子，如果遇到可能会伤害他们的物品，就把东西移开，然后把小家伙们拉回来。TomRiddle拥有长达十一年的孤儿院生涯，他懂得如何照顾那些认知能力完全为零，甚至是残障的幼儿，但这也令厌恶感与日俱增，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小孩子。天知道那些烦人精有多么令人崩溃，一哭起来就惊天动地怎么哄也哄不住，随时随地都能把排泄物弄得到处都是，还有一天十几顿的进餐！！！有他们在，你永远都别想睡一个安稳觉！！！

但是出人意料的，同样的事情挪到这一对小公主、小王子身上，就全都变成了惹人怜爱。果然自己的孩子感觉就完全不一样。Voldemort乐衷于守着他的两个小宝贝，至于喂奶和换尿布这样的事情，只要他在，就绝对不假手于家养小精灵。

有一天，Voldemort走进卧室的时候，忽然听到婴儿床那边传过来奶声奶气的柔嫩声音：“Ma……MaMa……”先是小公主在叫唤，小王子也马上跟着学，于是很快变成了来回往复的童声二重唱。

“哦，梅林，我的宝贝儿们，会说话了是吗？”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只看到两个小家伙，四只明亮的黑眼睛齐齐望着他：“MaMa……”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个黑袍纤瘦的身影，那个人拥有与孩子们同样的眼眸，但看起来总是冷漠空洞，黑沉沉的。

“呐~错了，宝贝儿们。”Voldemort说，“我可不是你们的妈妈，我是Daddy。来，叫一声，Daddy，Da——ddy——”

这个发音大概有点难，小王子和小公主“Da、Da”地支吾了几声，叫不出来，只好一起再呆呆地望回他。

“唔，没关系，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Voldemort安慰着他的孩子们，“你们的妈妈——好吧，我觉得你们叫他Papa也许更合适——他不在这里哦，他离开了，现在在很远的地方。……他不要我了……嗯……他也不要你们了……”

Voldemort说着说着，声音慢了下来。

“……你们的Papa恨我，因为Daddy做了很多很多伤害他的事——Daddy杀了他最重要的人，也差一点儿杀了他，呃，或许比杀了他还过分，所以他生气了，他不要我。”

“如果你们会说话了，肯定会说：嘿，Daddy，你活该！嗯，是的，说得一点儿也没错。Daddy自己也觉得挺活该的。”

“……不过，Daddy现在还是有点儿伤心。……不，我暂时不能去找你们的Papa。我们两个现在一见面，肯定会吵起来的。嗯，Daddy的脾气不大好，生气起来就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说不定又会伤到你们的Papa的。同样的错误，Daddy不会犯第二次。……或许Daddy和Papa还是永远不要见面比较好。”

“……知道吗，很久很久以前，Daddy自己的Papa不要Daddy，而Daddy的妈妈一生下Daddy就死了。所以Daddy从小就没有妈妈，也没有Papa。……呃，其实……Daddy小时候还是一直挺想要一对儿妈妈和Papa的。”

“嗯，Daddy说了这么多，但我猜你们肯定一个字也没听懂。总之，虽然你们的Papa走了，但是没关系，你们还有Daddy。Daddy会照顾你们的，绝对不会让你们像Daddy自己一样，一直过得那么不快乐。Daddy绝对会非常非常努力，让你们开开心心长大的。”

小家伙们还是莫名其妙地瞪着明亮的黑眼睛望着他。Voldemort自己笑了起来，忍不住抱起他俩，一人给了一个大大的亲吻。

***

那个诅咒法阵耗费了Severus很大的魔力，完成之后他几乎虚脱。所以McGonagall和其他人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参与接下来的行动了，而坚持给这位从不曾缺勤的工作狂放了一个大长假。另外一个原因是，由于Severus双面间谍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不可能再继续，故而他们还没想好应该给他安排一个怎样的新位置。

“教授你可以住到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去，那里现在仍然是最安全的。你可以放放心心地休整一段日子，或者熬熬魔药看看书，对你绝对有好处。”救世主闪着翡翠色的大眼睛说，在经过一系列的磨练，他现在说话已经成熟了许多，像是个成年人了。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我不得不怀疑你是想要报复这七年来惨不忍睹的魔药成绩才提出这个神奇的建议。让我跟那条浑身跳蚤的流浪狗朝夕相对？这绝对会让我死得更快。”

“哦，教授，拜托了！教父他一直很愧疚自己错怪了你。他说要跟你当面——”

“……我拒绝。我要回蜘蛛尾巷去。”

周围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教授！”Hermione第一个喊出来，“您在开玩笑吗？那太危险了！！食死徒们都知道那个地方，您要是回到那里去，就是把自己放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不，没那么严重。”Severus回答，“那里毕竟是我的家，我有分寸。”

看着Severus信誓旦旦、把握十足的样子，众人只能勉强相信，同意放他离开。反正这位强大而精明的巫师早就凭借自己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躲过了危险。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呢？

于是一个小时后，某个麻瓜贫民街区一座长期无人居住的、看起来快要倒塌的破房子里又重新亮起了灯火。

Severus并不像他声明的那样，认为Voldemort或者食死徒们不可能找到蜘蛛尾巷来。事实上，他们太可能了。他在Voldemort手下最得宠的那一阵，食死徒们快踏破了这间房子的门槛。只不过面对现在可能存在的巨大危险，Severus一点儿也不在乎。就算再被抓回去又能怎么样？反正诅咒已经完成了，即使他们杀了他，也不可能挽回任何事情。

并且，还有一个Severus永远不会承认的理由是，他想见Voldemort，也想见到他们的孩子。如果食死徒们再次抓走他，或许这个期待就能实现了。即使那个时候的Voldemort将被欺骗的怒火全部倾泻到他身上，他也乐于承受。他会安然地迎接死亡，然后在地狱的最底层等待另一个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歉疚和负罪感一直一直地啃食心脏。

令人惊讶地，没有一个食死徒来找过他的麻烦。甚至好几次，他从窗口看到几个披着熟悉黑袍戴着面具的身影在门外转悠，但很快又消失了，就好像他们只是偶然经过。倒是凤凰社的成员经常不请自来，在各种匪夷所思的时间点钻出壁炉。

来的最勤的要数RemusLupin和McGonagall，他们每次都会坐下来喝点茶，然后跟他简单汇报一下最新的战况，比如食死徒又袭击了哪个地方，或者凤凰社又怎样成功地阻挠了他们。Gryffindor三人组偶尔也会来，但由于救世主身份敏感，次数倒不是特别多。至于SiriusBlack，在他从壁炉里探出脑袋的第一秒，就被Severus用一个坩埚砸了回去。

似乎Voldemort的势力的确在衰减，凤凰社的成员们每次来时，神色一次比一次兴奋。越来越多的食死徒在战斗中丧生，并且细心的Severus发现，最先死去的那些，都是过去曾经折磨他最狠的。这些人到最后几乎没剩下几个。

他不知道Voldemort是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三十六

那些日子里，Severus几乎没怎么参加过战斗，只除了极为偶然的一次。而凤凰社成员之所以叫上他，是因为战斗的发生地点就在不到蜘蛛尾巷街口半英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