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翼，我这儿有个叫关念的病人是你推荐来的？”

“对呀，怎么样？”对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显得吊儿郎当。

“什么怎么样？”

“呵。”周翼轻笑出声：“他是不是长得挺不错的？”

“什么意思？”季奕甚至能想象对方不正经的神情，忍不住蹙眉道：“把话说清楚。”

“字面意思呗。之前在拉斯维加斯赌输了，我不是承诺会送你个人吗？”

“哦？”送走关念已经快到下班时间，季奕脱掉工作服，仿佛卸去某种伪装，穿着黑色衬衣走到沙发边坐下，长腿交叠。他随意将黑发向后拢了拢，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送小鸭子之类的多没意思，你不是最爱有挑战的类型吗？”周翼笑嘻嘻，不坏好意道，“关念他一深柜，却一副恐同恐得要死的样子。你若是把他搞上床，那该多有意思啊。你说是不是？”

“说起来，你不是他朋友吗？”

“朋友也分很多种。有两肋插刀的，自然也有酒肉朋友。就关念那孬样，幸好会投胎，有亲爹亲哥罩着，否则谁会没事跟他在一起瞎混。你说，你和他同样都是家里的小儿子，怎么会差距这么大呢？”

“没事别扯我。”

“他真的比你还大两三岁呢，我实在看不惯他一个男人动不动就哭鼻子流眼泪的德性。”

“你知道我不可能与病人有越界关系的吧？”

“那前提条件也得他是你的病人嘛。”周翼说：“找你治疗同性恋，你能治愈吗？你最多也就听他倾诉倾诉。谈谈病，上上床，多么美好。”

季奕轻笑，不置可否。

“怎样，有兴趣吧？关念他还没开过荤呢，你经验丰富，带他领略领略真实的成人世界吧。”

“不多说了，拜拜。”

“季少爷，赌注我可如约送上门了。你自己不要的话，我可不负责。”

2、

在路口等待红灯时，关念随手打开车载音响。自从离开心理咨询室，他就十分心塞。

关念干脆把下巴垫在自己握方向盘的手背上哀叹，连平时最喜欢的吃货厨房节目都没心情听了。

关念真是打心眼里讨厌动不动就流泪的自己。

其实他从小幻想长大后能像老爸那么男人味十足。

结果关念的哥哥倒是完全遗传了老爸的基因，威严又霸气，平日在公司里帅脸一板，下属立即噤若寒蝉；犀利的目光一扫，更是令他们恨不得当场抱头逃窜。

反观关念，丝毫没得到老爸真传，不仅如此还彻底遗传了关妈妈的长相、性格以及那无比发达的泪腺。

当初怀关念时，关爸关妈都以为会是女孩，因为宝宝在妈妈肚里实在太文静。爸爸妈妈高兴地为即将诞生的宝宝准备了漂亮的公主房、公主床、公主裙等等，结果后来才知道这胎依然怀的是个男孩。两人只得把东西统统收起，换成适合男宝宝的风格。

关念刚出生时漂亮的像个陶瓷娃娃，皮肤白嫩，乌黑的圆眼睛水光盈盈，长而卷的睫毛根根分明随动作轻颤，看得人心都快化了。关爸关妈那点小小的失望在见到可爱的关念宝宝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念从小就长得好看，性格又特别柔软乖巧，家人都特别宠爱他。

父母对年长关念十岁的哥哥要求极其严厉，但是对软软萌萌、听话懂事的小儿子非常溺爱。

关念小时候犯错，大人们看到他的那张洋娃娃般的面孔通常会先心软三分，再看小宝宝瘪着嘴，满脸委屈地含着眼泪，谁还忍心责备。

因此关念从小犯错至多被批评两句，同他哥哥受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

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关念同哥哥完全走向了两个极端。

哥哥同老爸一样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公司老总。

而关念呢，标准二世祖一只，大学毕业后就待在家里的公司混日子。朋友们背地里笑他是哭包，总拿关念动不动就爱流泪的事戏弄他。

说起这点，关念很是无奈。天生泪点低，他也没办法啊，他也不愿意看个电视剧都要掉眼泪。

虽说关念不像哥哥那么有作为，但家里对此毫不在意。关念的父母对这个小儿子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他一辈子开心平安、顺风顺水。关念乐意当个潇洒自在的二世祖没什么，生活中的困难险阻放心交给爸爸和哥哥就好。

关念从小就特别崇拜哥哥。他的哥哥遇事永远冷静自持，任何难题到他面前都会迎刃而解。在他眼里，哥哥简直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所以当目睹老爸将跪在地上的哥哥抽得鲜血浸透衬衫时，关念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两腿发软地瘫坐在地。

他哥哥被打成那样都没皱眉头，反倒是关念这个旁观者先哭了出来。

想想他灰暗的、不可描述的内心世界，再想象一下老爸知道他是同性恋之后的反应，那挥舞的鞭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抽打在他身上。

关念忍不住直打哆嗦，真的好可怕啊，他最怕疼了。手指尖破皮都觉得好痛，鞭子抽两下不得要了他的命。

想到哥哥鲜血淋淋的后背，关念认为自己迫切需要去找个心理医生治病！

关念不敢声张，不敢同他人倾诉，更不敢向家人透露，思来想去只得求助一位好友，支支吾吾地问人家有没有能治疗同性恋的心理医生推荐。

当然，关念机智地表示只是帮别人问问，与他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位叫周翼的好友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露出会心一笑，然后向他推荐了知名的心理咨询师季奕。

果然还是好朋友靠谱。关念当即高兴地双眼放光，对周翼千恩万谢。

关念偷偷摸摸地开车去心理咨询室找那位传说中的季医生。虽然心里明白同性恋治不好，但是他还在垂死挣扎。

待季医生亲口说出帮不了他的话，关念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这次可没有老爸和哥哥帮他顶了。

于是，他悲从中来地、万分丢人地在季医生的办公室里大哭一场。

还用完人家两盒抽纸。

幸好季医生既温柔又亲和，见他哭得稀里哗啦，十分好脾气地安慰他，甚至还表示以后还可以继续找他倾诉。

关念吸着红红的小鼻子感慨，季医生实在是太好了！相貌英俊，待人体贴，最关键的是在关念最需要的时候，季医生耐心温柔地宽慰他，连诊费都不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关念迫切期望再去同季医生聊聊。他想好了，这次再去，一定要忍住流眼泪的冲动，而且要多付对方诊费。

虽然季医生治不好他，那份温柔却是无与伦比的。

但季医生最近似乎一直很忙，关念几次预约都没能成功。

前台每次都会微笑着用甜美的声音告诉他：季医生这几天的工作日程已经安排满了，暂时不能接受您的预约，请下次再来。

关念次次满怀希望而来，失望落寞离去。

季医生那么知名，预约排满很正常。关念这么安慰自己，心里便舒服多了。

关念倒没想到会在心理治疗室以外的地方再见季奕。

关念是被朋友们约出来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