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南这才大梦初醒般摇摇头，说：“没事。”

后来宋正业留意了一下。在他看别处的时候，万南总是看着他的，当他看向万南，万南便又扭着头看窗外。

他上次管他借钱已经过了好久了，都没还，万南也没提过。宋正业想如果他是个女人，他一定想跟万南这种，自己怎么吃苦都无所谓，都要给媳妇儿最好的。可他不是女人，也不需要这种呵护。

其实万南不知道，当年宋正业借他给他妈还债的那笔钱，是他管周敬借的。

那时候他刚都公司，帮衬家里的事业，公司也是最困难的时候。万南走投无路向宋正业借钱，宋正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可他那时看万南两米高的一个汉子，无助得像个小孩，就想帮帮他。

宋正业向周敬提借钱，周敬连缘由都不问就借给了他。宋正业等公司资金周转过来把钱还给周敬，周敬说：“以后不要管我借钱。我只给你钱，不借。”

万南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跟他，跟了有多久了？八年了？

八年，抗战都结束了。

小巧的生日到了，上班路上宋正业让万南折路去了首饰店，宋正业挑选一番，挑了个价格差不多的项链，问万南：“你带卡了吗？”

万南交出自己的银行卡，刷了卡，还不够。万南又掏出钱包补。那天之后他总是随身带着五千现金，虽然宋正业也没再用上过。

好了，这下他银行卡里空空如也了，剩下的现金也就够给他买两三天早饭的了。

到了公司，宋正业将盒子递给小巧，说：“生日快乐。”

小巧眼泪汪汪，说：“老板，你竟然记得！”

宋正业笑着进到办公室，小巧捧着拆了的盒子，里边的项链她都不敢动，说：“老板！你你你……”

“怎么了，太感动了？”

“不是啊，老板，这个太贵重了，都是传家宝级别的了，我不能收啊！”小巧见宋正业满脸淫笑，警惕起来，说：“你不是打算包养我吧？”

“不行吗？”

小巧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是我还没谈过恋爱诶！晚几年行不行啊？”

“可到时候你都人老珠黄，我包来做什么？”

“我也很会做饭啊！”

宋正业笑了，道：“好了，不逗你玩，送你的你就收着。”

“哦……”小巧抹抹眼泪，捧着盒子走了。

宋正业喜欢小巧，长得漂亮会说话，重点是特别禁撩。随便他散发荷尔蒙，说什么俏皮话，小巧都能脸不红心不跳，装傻充愣的功夫也是一流。宋正业怀疑她这辈子都谈不了恋爱了。

第二天中午小巧异常兴奋地跑到宋正业办公室，向他汇报：“老板老板，万南去财务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

宋正业说：“就你最机灵。”

小巧嘿嘿一笑，宋正业递给她一个单子。“你叫财务按照这上面的明细把钱打给他，另外，你找人事说一下，跟他讲讲可报销项目，再给他调到本市的分公司去吧。”

小巧惊呆了，老板这次真是受刺激不轻。“你认真的？”

“认真的，很久以前就决定了。”

小巧长叹一声，去办事了。

调令第二天下来，万南闯进宋正业的办公室，满脸青筋，似要咆哮，而最终声音平静地问他：“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表情又变得很可怜，几乎要哭出来一样。

宋正业站起来，说：“万南，你是个好男人，我配不上你。”

说完他的眼圈也红了。

万南站在原地，恶狠狠地将他看进心里，然后转身走了。

宋正业颓然坐回到转椅上，低下头来揉了揉太阳穴。

什么都没了。

九

宋正业非常容易走上极端。要么放纵到死，要么清心寡欲到老僧入定，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回家睡觉。宋母都开始担心了，给柯伟打了个电话，叫他要么喊他到他那儿玩玩。柯伟也喊了，宋正业也去了，不过就找了间小厅，跟柯伟喝喝茶聊聊天。

柯伟问他最近有什么打算没有，宋正业说：“没有啊，这样挺好的啊？”

“那生理上的需求呢？”

“我又不真是淫魔。攒多了就靠五指姑娘喽。”

分公司的人来总公司开会，至少来了九成的人。宋正业在会议室一个个看去，拿着咖啡杯在餐厅一个个找去，都没找到。万南高别人一两头，无论站着坐着都显眼，以前万南总在他身边，他觉得他没什么存在感，现在想找他，才想到他是与这个环境多么格格不入的一个人。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在散会后问小巧：“万南怎么没来？”

小巧说：“你不知道吗，他调令下来就辞职了。”

“哦。”宋正业出了口气，呼吸越来越缓慢。“为什么没人和我说。”

“我以为你知道呢。”小巧说：“这不是情理之中的吗？不是留在你身边的话，他去哪里不好，去做什么不好？还在咱们公司，一个老板司机，有什么前途？”

“那他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

“去查。”

“我不管。”

“你要反天是不是？”

小巧摊摊手，真不打算管。

如此一来，宋正业也不想知道他去了哪了。

下班后坐上车，司机问：“今晚回哪里啊，宋总？”宋正业觉得他油腔滑调，一直不喜欢，但是小巧说公司的司机都快给他换了个遍了，不给他换了，只好凑合着用这个。

“去我公寓。”宋正业闭目养神，避免再和司机说话。

他又回到他那个冰冷冷的家，打开冰箱，只有周敬买的啤酒，还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矿泉水是万南常买的那种，应当是他没喝完，顺手从车上拿下来的。宋正业拿出来喝了一小口，又拧好了放回去。

他洗了个澡，然后就倒在床上，拿出手机翻了一圈，也找不到该打给谁。

最后他终于将电话拨了出去。

“喂，哥。”

“什么事，宋正业。”

“没什么事。”

宋正行那边也沉默不语，就听宋正业突然哭出了声。宋正行问：“怎么了，小业？”

宋正业也不说话，只是哭。宋正行就听着。

宋正业哭起来不像个男人，又是对着哥哥，哭得像孩子，委屈得不行。

不过他只哭了一会儿，就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恍然醒来，宋正业见手机还亮着，又拿起来听。

“喂？哥？你那边怎么那么吵，你在哪里？”

宋正行的声音隔了片刻传过来。“我到机场了。”

“今天要出差吗？抱歉打搅你了哥，我先挂了。”

宋正行说：“我去你那里。”

“啊？”宋正业吓得坐起来，哆哆嗦嗦地说：“不、不用了哥，真不用。我没啥事儿，就想跟你通通话，隔着电话讲讲就好了，你不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