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官途_分节阅读_143
林清错估了永康帝的权力,错估了内阁的力量,也错估了那些官员的贪心。只不过想要在官营的口子上开个私营的口子,尚且如此艰难,那又如何去推动后面的事情?
林清前世毕竟只是一个搞科研的人,从来没有混过官场,虽然前面靠着自己从前的积累、前世的知识获得了一些短暂的成功,但是真正在官场中和那些老狐狸斗的时候,还是落了下风。
情况急转直下,而林清所受到的挫折还不仅仅是官场上的举步维艰,不过三日后,就听到墨竹来和他汇报“如意坊”的生意一落千丈,很多达官贵人都不再购买如意坊的东西,甚至最近几天还有几帮子人来闹事。
原本林三牛一直是压着墨竹不让说的,因为知道如今林清在官场上已经事事烦心,店里的事情就不想再让林清操心了。可是事情越来越不对劲,就算林三牛再没见识,也知道自家是碍了别人的眼,被人给盯上了。至于是被谁盯上了,林三牛却一无所知。
硬挺了三天后,实在挺不住了,才让墨竹据实以告林清。
那些人,倒也真是好手段!林清伏在案上,脑海中想起了今日收到的高首辅的信函,上面只有一句话:汝欲成事,应投明路。
再联想到今日种种,林清自然知道,之前在朝堂上一直不显山露水的首辅大人,出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各位,周末工作上有点问题需要解决,耽误了一些时间/(ㄒoㄒ)/~~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作者:参果宝
林清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这件事他还要好好整理一番,如今光有永康帝的支持,还不足以达成他的目的的。
墨竹将事情一一禀告给了林清,有些忐忑的等待林清的回应。如今铺子里招了三名伙计,前几天刚刚又找了一个新的铺面,准备买下来全部重新装修,设立一个两楼两底的大店铺,装修的图纸林清也都画好了,购买铺子花了五千多两银子,如今正是要找人来装修的时候。可是现在老店铺那边生意一落千丈,最近几天账面上的流水就一二百两银子,开一天亏一天,这新铺子还怎么敢大张旗鼓的装修?
可是如果不装修,这么大的铺子浪费在那一天,也是一天的银子啊!这就是少爷说的资源浪费,况且很多装修材料陆陆续续也定了不少,过段时间都会一一送过来,如果不开工,那到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些东西。
真是左也不行,右也不行!
“对了,少爷,今天倒是有个年轻公子过来,说有一笔大买卖要和我们如意坊谈。但是那公子瞧着面生,小的从没见过,也没说自己是哪家的,只留了这么一封拜帖,让您三日后天香楼雅字号包间一叙。”墨竹说着将拜帖递给了林清。
林清接过拜帖时,就知道为什么墨竹会收下这封拜帖了。其实每日里都有不少人通过墨竹递拜帖给林清,但是大部分墨竹都给推了。而这一封拜帖,用的纸张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散金笺纸,用这种纸做的拜帖,光造价就要数两银子,因为每年出产极少,只贡于大内,再由皇帝赏赐给自己看重的大臣或者后宫嫔妃。
所以说这种散金笺纸算是有价无市,非达官显贵无法拥有,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墨竹在京城也混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没见过,听也听过了。所以就算看在这份帖子造价不凡的份上,也必须得呈给林清。
林清打开了这封帖子,只见里面的字迹明雅秀丽,端庄大方,只是写了约见的时间地点,也没有落款。
瞬时林清心中有几分揣测,认为是官场中人的概率比较大,因为这个约见的时间是三日后,正好是林清的休沐日,又是现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
沉吟了一下,林清决定赴会,如今的情况自然是先按兵不动,看看对方要出什么招。
四月十八,又是天香楼,只是这雅字号包间也突出了来人的身份。
雅字号包间并不在天香楼的二楼,而是坐落在天香楼后院一处僻静的地方,单独的一间小院。天香楼有一处专门的通道往那里去,沿路三步一景,造地非常的清雅秀丽,很多景物建筑都是模仿南方的私家园林造法,倒确实担得起这个“雅”字。
等林清和墨竹随着酒楼的引路小儿到了雅字号包间时,那名小儿也没有过多的言语,而是安静地退后离去,显然训练有素。
“少爷,要不我还是在外头候着?”墨竹也是机灵,路上的时候也听林清透露过,此次相会的很有可能是官场上的人,官场不比商场,很多事情不是他一个随侍可以掺和的。
林清想了想,也是“嗯”了一声,若是来人有机密之事要谈,此刻确实不宜带着墨竹,便吩咐道:“现在也是晌午了,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去大堂里点些菜吃。我这边谈完了,自来找你。”
说完便提步走到了门前敲门。
“咚咚咚。”温和的三声敲门声,仿佛敲到了人心上,让人的心跳跟着那敲门声起伏了一下。
房间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露面的人的装扮却让林清一惊——怎么会是个丫鬟打扮的少女?!
同时里面也传出了一道轻柔婉转的声音:“可是林大人来了?绿云让他进来吧。”
叫绿云的丫鬟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但是也仪态极好,听到里面的传话后,低低地“诺”了一声,然后让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清一下子是有些懵的,但是显然如今若是扭头离开,那就显得太过失礼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里面的圆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一位身穿浅樱色襦裙的少女静静地端坐在一边,明眸善睐、鼻子小巧、朱唇红润,长相明艳但是却不轻浮,即使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也让人觉得美得如诗如画。
秦雪容站起身来,对着林清微微一笑,态度大方,丝毫没有女子的忸怩之态:“林大人请坐,贸然请林大人过来,确实有要事和林大人相商,还请林大人见谅。”
林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在秦雪容对面坐了下来,暗暗有些懊悔刚刚打发墨竹离开了。
“不知姑娘是.......”林清接过绿云端上来的清茶,却放置在一边没有喝。
秦雪容睫毛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微微吸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我是吏部秦尚书家中的嫡女,林大人应该有所耳闻。”
秦雪容在来之前,想了很多的方式方法,是穿男装用个化名,还是据实以告;是慢慢接近,还是直言不讳?只是最后秦雪容想了一番,林清无疑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聪明的人最讨厌的就是欺瞒,而且她也不自信自己真的能很好的欺瞒住他,倒不如坦坦荡荡,有什么就说什么,省去了说一个谎言,补千万个谎言的麻烦。
只是秦雪容内心深处也非常忐忑,这样的举动毕竟是唐突了,原本秦家之前就因为提出了那样的要求被林家拒了,如今自己又约见林清,显然不是那么合时宜。然而最近林清风头正盛,很多派系的人想要将林清拉倒自己的阵营,联姻自然就是最好的一招。更有些低阶京官,认为林清前途不可限量,但是林家也不一定愿意娶高官之女,想靠着自家女儿的温柔贤淑或是美貌才学也请了媒人去说和。可以说一时间,林府门前的媒人是络绎不绝。
如果她不去努力一下,那么可能最晚今年林清的婚事就要定下,那么到时候再有任何想法念头,那也是为时已晚了。况且她自己也已经十六岁,云氏见林家没成,也一直在给她相看其他人家,毕竟按照她如今的年纪,再留下去也要成了老姑娘了。
他们都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实在是拖不得。
所以秦雪容辗转反侧了几天,熬了几日,最终还是放下了矜持,瞒着家中父母,特意选中了林清休沐的日子约见了一番。
如今再一见品貌非凡、彬彬有礼的林清,秦雪容心中更是笃定了几分自己的心意,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搏一搏!
吏部尚书秦启桢的嫡女?那不是来提过亲的秦家吗?当时因着那般的要求,最后他和父母商量了一番还是拒绝了,没想到这位秦姑娘自己出面来约见他,实在让他意想不到。
林清最近除了忙碌于官场上的事情,也忧烦于自己的亲事。自己已然十七岁了,在林父林母眼中,这个年岁就算还没娶妻,那也应该先把婚事给定下来了。这一年年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一年又会过去,之前林三牛和张氏是没有章法,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打听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品行。如今家中来了一茬又一茬的媒婆,张氏最近倒是忙得很,为了充门面,还特意从人牙子那里花高价买了个识字懂礼的婢女湘儿回来,就为了将媒婆说的姑娘的家室、品貌给记下来,等林清有空了给他过目或者和林三牛商量。毕竟林清告诉过他们,如今他身在官场,娶妻娶贤,一定要让他自己觉得可以的人家才能娶进门。其实林清也是生怕张氏和林三牛给他定了下来,结果岳家和他不是一条路的,那到时候后宅不宁,他这边也会很麻烦。
有时候林清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于这个时代的思维,或许曾经他还因为自己害怕担不起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而想过逃避,但是当他知道他这辈子是一定会娶妻生子的时候,他竟慢慢地也能放开自己去接受这样的事实。毕竟做男人十七年了,他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上辈子是个女人的事实。只是在这个时代,太多的盲婚哑嫁,他只能通过别人的只言片语,或者那个姑娘的家室去衡量她是否可以成为他的妻子,其他的却是一无所知,这也让他担忧。
“秦姑娘说有一笔大买卖想和在下做,还不知道是什么买卖?”秦雪容抛开了女儿家的矜持来见他,林清心中自然有些数。她一位堂堂吏部尚书的嫡女,哪里需要和他做什么大买卖?人家从小金玉堆里长大,又是千娇百宠的姑娘家,难道还会缺银子不成?
没想到秦雪容却真的拿出来厚厚一叠纸,交给绿云,然后绿云又恭敬地双手托给林清。
“林大人,这是我闲暇之时想到的一些粗陋的方案,还请林大人过目。”说是粗陋的方案,但是却用整齐的簪花小楷写了整整十多页,显然是费了心思的。
林清一页页读过去,竟是发现这位秦姑娘非常有想法,她看到了如今如意坊市场空缺的部分,可以通过开立分店,专门卖给一些家境普通的人家。还提出了可以批量进行生产一些造价不昂贵的产品,例如花容镜,完全可以普及开来替代现在的铜镜,所需要的改变只不过把以前那些花里胡哨的辅料从金玉之物改成普通的木料即可。这样既不会打乱高端市场,又可以以量冲击中端市场,所得利润或许要比只做那些达官贵人的生意要多的多。毕竟更多的人还是平民百姓,能花费动辄几百两银子买一物的,也就只有那些权贵豪商了。
并且秦雪容还非常一针见血得指出,林清如意坊中的东西很容易在权贵豪商那边饱和,毕竟如果京城中的贵人们慢慢地都有了如意坊中的东西,那么也就没有了后续购买的动力,如果没有不间断地推出新品,那么到了后面就会后继无力。而如意坊中的东西占得就是一个新,一个奇。
如果林清只是一个单纯的古人,一定会为这份方案拍案叫绝,这是一个有见地的女人才能提出来的方案!其实这其中的很多问题,林清心知肚明,只是因为他初入官场,很多事情已经兼顾不暇,虽然也有很多的想法,但是难免在行动上就会有所疏漏。林三牛和墨竹更多的还是跟随他的脚步,曹知瑞那边倒是凭借着他的人脉和铺货方式也卖得不错,但是也一直催促着林清这边给出新的设计图稿,明显就是应了秦雪容之言,如意坊想要持续不断地赚钱,就需要不断推陈出新,才能圈住那些权贵豪商;而只有将东西平民化,才能带来细水长流的利润。
见多了在这个年代以夫为天、乖巧隐忍的女人,对于这样的秦雪容,换了一个普通古板的男子,可能会觉得秦雪容行为孟浪过于炫耀自己的能力,但是林清是非常欣赏这样的秦雪容的。这样的女子,就是生错了时代,如果换做是在现代,就凭着她这份能力,必然可以在商场上劈波斩浪,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秦雪容一直观察着林清的表情,却发现他看完之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心里难免揪紧——这可是她花费了好几个晚上,点灯熬夜才想出来的法子,自己读了几遍也觉得有些见地,但是林清却没有什么惊艳之色。难道自己写的东西,在这林清眼中一文不值吗?若是日此,自己身上又还有什么能让他刮目相看?就凭着自己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吗?
秦雪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心也紧紧地吊了起来,似乎是在等待着林清的宣判。
林清放下了手中的纸,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温声道:“秦姑娘很有见地,所提的方案也非常好,林某有豁然开朗之感。只是秦姑娘说要和林某做生意,不知道是否是想在如意坊中掺股还是想.......”
林清的肯定,让秦雪容的心终于放了回去,继而她脱口而出打断了林清的话:“林大人,小女子并无掺股的打算,这只是一份见面礼。只是,只是想问问您,若是没有那些要求,您还会考虑.....小女子吗?”
秦雪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是耳朵尖还是悄悄得红了,心里像是有一头小鹿在乱撞,眼睛甚至不敢看向林清。秦雪容自然是一个骄傲的女子,但是她更是一个勇敢的女子,她看的非常清楚,如果现在不能争取,那么自己或许会抱憾终身。也许现在的做法被有心人知道会嘲讽她,会说她不要脸或者掉身价,甚至她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和云氏说自己有分寸,但是如今的这些举动早就超出了分寸之外。
若是被拒绝,她自然是颜面扫地,更被眼前之人看轻。只是她情愿最后的结局是明明白白的,也不想以后的每一日里都想着那个如果当初。况且她也非常的聪明,用尽了自己的努力,先是想出了这么一套方案吸引林清的注意力,又是将自己的面貌和身份展露于前,她想让林清知道,自己是一个足以与他相配的女子。
这是被告白了吗?林清略有些震惊地看着秦雪容,心里自然也清楚她说的那些要求是什么。当时林家没有同意这个婚事,在林父林母看来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秦家所提的那个要求。如今人家姑娘已经当面表明了心意,收回那些要求,但是林清却依然犹豫着。
对面坐着的是一位有学识、有思想的貌美女子,虽然只是初初见面,但是不得不说秦雪容给林清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这样的女子端庄大方、知书达理,又有能力,可以说是满足他对未来后院主母的所有要求。可正是因为她太优秀,所以林清彷徨忐忑:美玉在侧,若自己不能好好做一个护玉之人,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那么自己是否是耽误了这位姑娘的一生?
一生太过沉重,尤其是面对像秦雪容这般玲珑剔透的女子。
况且秦雪容还说了,不用林清再去达成他们秦家的那些要求,那么如果一旦他们两人成婚,秦雪容就是彻彻底底的林家人,是真正地嫁到林家。以后她的命运、她的未来,她的喜怒哀乐、荣辱富贵都系林清一身。
“秦姑娘,在下,有些惶恐。你放心,出了这个门,今天谁也不知道我们有见过。”林清最先想到的是维护这位姑娘的清誉,所以有些干巴巴得说到。
秦雪容低低“嗯”了一声,她当然知道林家是个好的,口风也紧,否则当时他们家派人去说亲后,早就应该有风声露出来,但是一直到现在却也没有任何闲言碎语,可见林家是个实诚人家。
林清心中是很中意秦雪容的,可以说她各方面都无可挑剔,唯一害怕的是他给不了爱,现代的婚姻思想根深蒂固地缠绕在他的心上,所以他现如今摇摆不定。
秦雪容何等灵敏心思,等了许久不见林清有所答复,整颗心已经慢慢坠下,脸色也有些发白,舔了舔已经有些干燥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道:“林大人,小女子知道今天此举孟浪了。但是既然这话已经说到这儿了,还请林大人畅所欲言。”
林清闭闭眼,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秦姑娘,若我们两家有幸结为两姓之好,我林某人自当肩负起自己应有的责任,不让秦姑娘失望。只是秦姑娘一腔热情,林某人恐怕无以为报。”
林清说的含蓄,但是秦雪容将林清的话在心底稍稍转了个弯就明白过来,这林清竟是担心自己没有办法回报以同样的爱意而犹豫了。
秦雪容心中有些心酸又有些高兴,心酸的是这人果然如今对自己并无意,高兴的是确实是自己看上的男子,竟然还能担心这种问题。这世间男儿多薄幸之辈,不说爱了,只要彼此尊着敬着,给这当家夫人一丝体面那就是让世人夸赞的好男儿了。就像她父亲,明明有几个侍妾,三个庶子,明明也知道她母亲求的是什么,可是在世人眼中她母亲善妒,而他父亲却是个包容的好丈夫、好父亲。
就冲着林清那一份对女子的尊重,秦雪容也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秦雪容奋力眨乐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最后低声道:“小女子别无所求,只要林大人可以日后给小女子敬爱,能让小女子做一些喜欢做的事情,那便够了。”
或许爱一个人,真的能把人低到尘埃里,秦雪容虽然很想要林清回报自己同样的爱意,但是如今却只能退一步,讲了一些自己似是而非的要求,只为了有几乎能同此人共度余生。只是长路漫漫,只要一时抓住了机会,也不怕未来不能经营感情。秦雪容只得如此安慰自己。
林清起身,对着秦雪容行了一个告辞之礼道:“既如此,林某已经了然于胸。林某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今日就先行别过。”
林清看了眼桌上的那一叠纸,原本伸手想要带走,想想还是没有拿。这上面都是秦雪容的字迹,还没有定亲就私相授受,传出去对秦雪容名声不好。
秦雪容看着林清越走越远的背影,喃喃对着绿云道:“绿云,你说这事儿,成了吗?”
绿云脸上却有些不忍和担忧:“小姐,我们出来这么久了,还是赶紧回去吧。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老爷夫人知道,否则,哎!小姐,您就是不听劝!”她家小姐那么好,这林大人若是这样了都不答应,那就是想要娶个天仙了!
秦雪容勉强微微笑了一下,只是心中依旧揣着心事,虽然看林清最后的意思是答应了,可是终归没有任何承诺。心里又忍不住纷纷扰扰起来,对自己的行为也有了丝后悔,生怕林清看轻了自己,又怕刚刚林清所言只是敷衍之词,自己会错了意。
这春风十里柔情,也吹不散心头愁绪。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作者:参果宝
如果说以前的秦家嫡女秦雪容,在林清心中只是一个符号,一个代称,那么如今秦雪容在林清心中是一个具象的、有喜怒哀乐、活生生的人。
抛开儿女情长,秦家无疑是最佳的结亲对象。秦启桢是个能臣,行事不偏不倚,能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却不掺和那些阁老之争。这样的人无疑是个狠角色,秦雪容又是他最宝贝的女儿,以后官场上自然会提携林清,可以说只有好处没有什么坏处。
若林清是普通的古代男子,只怕当时立马就能答应下来。
可是现代的那些思想拉扯着他,有些想法与生俱来,让他痛苦。比如爱情的纯粹、比如婚姻的神圣。其实如果秦雪容不来见他,或许林清反倒可以说服自己坦然接受这种盲婚哑嫁。林清上辈子自己就是女人,对于女人的心思自然也比较敏感,秦雪容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还能做出主动约见的举动,将自己完全置于被动之地,林清不是傻瓜,明白其中的含义。
如此不对等的感情,林清怕他负担不起!
有时林清也迷茫孤独,像他这样的人又算是什么呢?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他保留了上辈子当女人的记忆,很多时候林清都觉得自己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存在,身体上接受不了男人,心理上接受不了女人。如果可以选择,他情愿这辈子孤独终老。
然而这些心思都只能掩盖在他淡淡的微笑中,从来不曾对人言,也不敢对人言。
张氏还在不断地给林清搜罗适龄女儿家,总是要找林清探听探听他的意见,林清不胜其烦,只能干脆推脱公务繁忙,这几日都宿在衙门里,想让自己清静清静。
不过这公务繁忙,倒也不是完全推托之词,是真的忙。
自从林清展示了火铳的威力之后,工部上下可是将林清当宝一样,兵部的人一天三次跑到工部来想看看这新型火铳,催促着工部赶紧批量制造起来,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装配到军队里是什么样子了,哪怕先在禁军里面弄一批也是好的。
可惜这个火铳是林清今年刚刚研究出来的,户部拨给工部的银子都有去处,林清这边空有技术,没钱怎么操作?
兵部武选清吏司郭郎中生性最爱兵器,若是能得一把好兵器,他可以乐上十天半个月。那日见识了林清火铳的威力,可谓是茶不思饭不想,成天往工部钻,想要再次一睹火铳的风采。只是如今林清研制火铳的地方专门被隔离了开来,旁边还有重兵把守,轻易不让人进出。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碰到了林清,郭郎中立马拦住了林清的去路,笑容可掬道:“林郎中,别来无恙啊!”
大家同朝为官,林清自然和这位郭郎中打过几次照面,但是也就是个点头之交,一下子被人叫住,脑海中回忆了一番,才将脸和职位对上了号:“郭郎中,别来无恙。”
郭温将林清扯到了一边,神神秘秘地问到:“林大人,这火铳你这边有没有又造出几支来?能不能让我先试试?到底啥时候我们兵部才能得到第一批火铳?估摸着有几把?”
郭温年纪和林三牛差不多大,已经是可以做林清爹的人,此刻却是带着点谄媚的笑,双手搓了搓,问的话如连珠炮似的,十分期待的看着林清,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实在是太想近距离看看这火铳究竟是什么构造了,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威力,可惜当时那把火铳直接被林清献给了永康帝,他连摸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他想着,这火铳是林清研制出来的,他还会不给自己留几把那都说不过去了,所以干脆腆着老脸过来想过过干瘾也行。
林清自然除了献上去的那把,手头还有两把留着备用的,只是他如今烦事缠身,根本不想和郭温有过多牵扯,直接笑着回道:“前两日早朝的时候,郭郎中您不是也在吗?大家不都反对我吗?唯一的一把也献给皇上了,哪里还有多的?现在又没有银子,又没有钢铁材料,只能做些空的设计,可惜图纸也变不成实物啊!”说完林清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迈步离开。
郭温被林清的三言两语堵得哑口无言,说的他老脸都有些发烫了。当时林清在朝会上提出大批量制作火铳,开放私营铁冶提高产量,群臣一口一个反对,他混在人群中虽然没有站出来说反对,但是也没有给林清说上一言半语。现在倒是厚着脸皮问人要东西了,早干嘛去了?
郭温刚刚一心想着看看这新研制出来的武器,同时也知道虽然林清的提议没得到支持,可永康帝肯定会安排他先做起来嘛,有个一两百把,能让他耍起来,也是好的。只是这话现在可没脸再说出口了,林清看着笑眯眯的,估计心里还憋着气呢!
哎,年轻人,就是火气大!
眼看着林清转身就要走,郭温赶紧又上前一步把人拦下,笑嘻嘻道:“林郎中,这开放私营铁冶的事情没成,也不妨碍工部问皇上要银子办事啊!有了银子,还怕造不出几把火铳吗?”说完还冲着林清眨了眨眼睛,然后摇头晃脑地离开了,一边走一边嘴里嘀咕着:“哎,下次来要是能看到那新火铳就好咯!”
这人,还真是有点为老不尊。只是回味了一下刚刚郭温的话,这是在叫他“曲线救国”吗?不管是不是,倒是和他的想法算是不谋而合,这郭温果然也是老江湖,有点手段。
之后一连几天,林清都是正常的上朝下朝,然后钻入工部的研究院继续对火铳进行研究改良。朝中许多人都窃窃私语,说这林郎中应该也是放弃了,继续隐在幕后不吭声,想来那天是被几位阁老联手打压的够呛,学乖了。
只是今日上朝的时候,离工部官员站的比较近的一些朝臣都觉得今天工部的人有些不对劲,个个脸上带着兴奋,好像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
工部是要搞什么事情??
随着传唱太监一声“上——朝——”,终于将这场大戏拉开了序幕。
前面是永康帝例行公事的询问,听下面官员奏事,给出解决方案。等到大家都将事情讲的差不多了,林清上前一步,对着永康帝躬身一礼道:“微臣林清,有事要奏。”
永康帝心里头当然清楚林清所为何事,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宣!”
“回禀皇上,臣已经对火铳再次进行了改良,打造了新的火铳打二十把,更名为火枪,还请皇上验收!”林清低着头不卑不亢道。
林清说完,便有一名太监将火枪置于托盘上,跪在殿外,等候永康帝发落。
“好!那便看看你如今改良的成果!”永康帝站起身来,往台阶下走去,群臣此时自然也是跟在永康帝身后,也想看个明白。那日夜里林清和布日固德比试,虽然结果让人大跌眼镜,但是因为天太黑,一切发生的又太过突然,好多人都没看明白这火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太和殿外放置着一个大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野狼,正目露凶光的看着靠近的人们,突然一个飞跃扑到铁笼子近前,倒是让有些胆小的文臣吓了一跳。
林清从小太监的托盘上取出一把火枪装上子弹,讲解了一番使用要点,然后道:“之前和鞑靼王子比试时,这火枪只能装三发子弹,如今可以放上五颗子弹。只要将这把枪管对准着想要击打的目标,扣下这个扳机,那么子弹就会打出,并且打中目标。如果目标是活物,那么一般非死即伤。不知道哪位大人想来试一试?”
林清笑着向众朝臣们问了一圈,只是在场的大部分是文人,难免心里有怀疑揣测:这东西是林清造出来的,听说以前的火铳就有炸膛的危险,火枪威力这么大,万一炸膛了他们不也是非死即伤?
郭温一听到这里,简直就是正中下怀,立马站了出来:“让在下试试,让在下试试!”然后扒开了人群,冲到林清身边,喜不自胜得将火枪放在自己手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爱不释手。
永康帝一直站在外圈,有御林军守护着,其他官员也站在射程之外,只有林清和郭温两人站在离那关着野狼的铁笼子前近三十米的距离。
“动动手指就行了?用不着费其他力气?”郭温仍旧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要知道这火枪听起来有点像拉弓射箭似的,但是要拉动一张大弓,必须要用大力气,而且连续拉五次的话,就算是专业的弓箭手,手臂也会酸软,导致接下来的射箭距离越来越短。
林清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郭温咽了口唾沫,将火枪的枪口对准那头野狼的头部,然后扣下扳机,只听“碰”地一声,不远处的野狼惨叫了一声,肚子上炸出了血雾!郭温感受到这火枪有些后坐力,导致射击偏移了。要知道郭温作为武器爱好者,对弓箭也十分喜爱,在家中每日必要练上一段时间的拉弓射箭,虽然力气小了点,但是准头是极好的。况且郭温悟性也高,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将枪口略微压低了一些,然后再次扣动扳机,“砰砰”两声过后,那只野狼的头被打出了两个大窟窿,然后瞬时间就软软的倒下,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郭温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火枪,太监们也小心得将火枪收入皇上内库落锁,除非有圣谕,轻易不会再打开,毕竟这火枪太过危险。
群臣看到这样的场面,俱都久久不能回神,那只野狼的脸就被打得皮开肉绽,脑浆崩了一地,要多血腥有多血腥!可是也从侧面反应出,这火枪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这人要是挨上一下,哪里还是什么非死即伤啊!绝对是必死无疑!
“好!好!好一个神兵利器!林爱卿果然不负朕所望!”永康帝连夸了两声“好”,显然是心情极佳。
林清“唰”得一撩下摆,单膝跪地道:“启禀皇上,此乃神兵利器,自然要归皇上所有!边疆将士连年征战,边地百姓屡屡受鞑靼、瓦剌等国侵扰,何不先装配十万将士,以壮我大明神威!还请皇上能给微臣拨款五百万两白银以成此事!”
五百万两白银?!众人都觉得自己耳朵好像出了问题,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清!五百万两,咋不去抢啊!国库里总共多少银子,你一个人吃了一大半,别人还怎么活??
可是还没等有人站出来反对,永康帝已经下令给户部尚书孟景荣:“孟爱卿,朕命你即日起凑齐五百万两白银,全权交给林清,让他督造十万火枪,配给朕边疆的好儿郎们!”
永康帝说的义正言辞、意气风发,可是孟景荣却好像活在梦里一样,久久回不过神来——皇上啊!您在开什么玩笑,国库里还有几分几两,您难道还不清楚啊!一开口就五百万两,便是让户部上下把贪的全吐出来,也凑不齐这么多啊!
孟景荣颤巍巍地跪了下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回禀皇上,国库中没有这么多银子啊!这,这根本拿不出啊!”
林清跪在孟金荣旁边,突然抬头道:“禀皇上,微臣要弹劾孟景荣孟大人渎职之罪!我大明元昌十五年,共有税银两千四百万两,耕地八百五十万六千七百二十三顷,到如今不过八十余年,减少到了每年税银一千一百万两,耕地五百二十二万八千零五十八顷。这是翰林院里可以查到的历年数字,请问这怎么解释?为何税银和耕地会足足少了近一半?”
林清说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打在孟景荣的身上,让他额头上的冷汗擦都来不及擦,心下坠坠,都不知道这林清哪里得出的数字,这数字还真的就和实际的相差无几!只是他哪里来的数据?这不是就他们几个户部核心之人才能知道的东西吗?
然而林清的下一句话才是真正的石破天惊:“臣恳请皇上,重新丈量国土、肃清税制,否则明明有神兵利器却因无银两而不得用,这是谁之过?边疆战士明明可以凯旋而归,如今却要马革裹尸,这是谁之过?大明富饶疆土、万里河山,却被有心之人足足吞了一半,这是谁之过?!”
丈量国土,肃清税制?!这林清是想上天吗?就算是内阁首辅高明远都不敢提的事情,林清竟然敢去捅这个马蜂窝!
他真的是疯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作者:参果宝
林清的话不啻于一道惊雷,炸得在场所有人耳边嗡嗡作响,有些不敢置信!
如果说开放铁冶私营,那还算是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那么丈量国土、肃清税制,简直就是动了全天下士阶层的利益、乡绅贵族的利益,林清这是要与天下人为敌啊!
孟景荣何时被一个后生如此下面子过,震惊过后马上又恢复了神智,立即冲着林清呵斥道:“小儿猖狂!户部每一笔账目都交由皇上过目,绝无私报瞒报之事!再加上近年来又连年天灾人祸,这又岂是我们户部可以决定的?难道黄河堤坝不用防固,北地发生雪灾不用赈灾,蝗灾肆虐也可以放任当地百姓不管吗?皇上!皇上!老臣兢兢业业多年,今日却被一小儿信口雌黄,泼了满身脏水!老臣望陛下严惩林郎中,以儆效尤!”
孟景荣的一番话,不仅仅把自己的罪责推的一干二净,还想要惩治林清,实在太过猖狂,朝廷二品大员也是敢随意挑衅的!而此刻的永康帝也是额角微跳,看不懂林清现在走的是什么路子。
如果说前面林清的一举一动他还能理解,那么到了后面林清提出的要求,也是让永康帝都吓了一跳!这林清,未免有些太没轻没重了。
很多事情,永康帝不是不清楚,但是又怎么阻止的了?元昌年间天下初立,丈量全国土地,当时的面积当然是最多的,可是累世以来,豪强不断兼并土地,不说别人,就说那些宗亲,哪一个不是超级大地主?若是要丈量全国土地,赵氏亲族都第一个不同意!
肃清税制,那更是不可能了。地上方的各种苛捐杂税品类繁多,官员与官员之间也是盘根错节、关系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理清楚这千头万绪,简直是难上加难。
虽然永康帝对林清报出的数字,心中也是震撼不已;他也恨不得有一天振臂一呼,重新丈量国土、肃清税制,还天下一个河清海晏,让他的国库能够重新充盈起来。可是这些也不过想想而已,哪里能实现?
其实永康帝很早就看透了君臣之间的关系,自己虽然贵为天下之主,高高在上,可是想要当好一个明君实在太难太难了。群臣们欺他瞒他,很多事情纵然想去做,也有一堆人告诉你不能做;没有一个臣子是真心为他办事,而都是看着自己手里的权利、看着自己的荣华富贵。他最好就做一个泥塑木胎,任他们指挥,不要有自己的意见和想法,那是所有朝臣都巴不得的事情。做了明君,就要有力量有智谋和满朝文武对抗,可惜他赵宣并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他选择不上朝、选择信上天、求长生,选择重用宦官、玩弄权术和平衡之道,每当看到那些朝臣们被自己高高捧起又重重摔下时,永康帝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林清虽然提出了一个让永康帝觉得可笑的建议,但是永康帝刚刚看到那些群臣们惊讶害怕的表情,心里又升起了那股子快意,便故意对着孟景荣道:“孟爱卿说的也不无道理。”
孟景荣听到这句话时心刚刚放下了些,却听永康帝突然怒道:“只是不过八十余年,朕的土地和税银就整整少了一半!这又如何解释?别和朕说是林清信口雌黄,朕自会分辨!”
孟景荣若说刚刚还算是镇定,永康帝此言一出,简直吓得他魂飞魄散,这是要失了帝心啊!
孟景荣有些怨毒地看着林清,若不是这个小子胆大包天,敢说出这样的话,皇上哪里会轻易怀疑他?如今骑虎难下,孟景荣只好把心一横道:“皇上,俗话说空口无凭,如今您仅仅听林清一人之言,就断定老臣乃国之罪人了吗?老臣伴驾二十载,从未受过如此冤屈啊!老臣愿一死以证清白!”
说着,孟景荣竟然是要以头撞墙,以死证清白,幸亏孟景荣身边的一位朝臣眼疾手快,将他拉了回来。孟景荣这一出,让永康帝也微微吓了一跳,不过回想了一下刚刚孟景荣那腔调,估计也是唬他的多!这老匹夫竟玩以死相逼这套,难道要史官记下一笔他逼死朝臣的记录吗?真是一群倚老卖老的老贼!
林清离孟景荣很近,自然察觉出了端倪,刚刚孟景荣要往墙上撞之前,明显脚步顿了一下,动作也不快,哪里是真的心存死志哦!
“孟大人,微臣并没有针对您的意思。这八十余年间换了多少户部尚书,只能说是您接手了一个烂摊子。”林清先是将罪责帮着孟景荣往外推,然后又正色道:“只是国库确实短缺银两,如今鞑靼和瓦刺早就对大明虎视眈眈,那日鞑靼王子的咄咄逼人大家也都领教了,虽然靠着这□□吓退了,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被对方知道,我们空有制造□□的技术,而无制造□□的银两,边疆将士们也根本没有配备□□,那么只怕后患无穷!”
林清每说一个字,都让人心头一跳,忍不住俱都想到那夜鞑靼王子嚣张跋扈的样子,虽然心中想要万般拒绝这样的猜想,却也知道林清的话十有八九是对的。
“如若到了那时,别人我不敢说,但是凭着鞑靼一项凶恶的作风,到时候一定会报复边地百姓,那么边地数十万百姓和将士的性命就全系于孟大人一身啊!毕竟您是大明国库如今的掌舵人,却连保家卫国的银子都拿不出来,这渎职之罪,罪无可辩!”
人人都道士与天子共治天下,帮天子牧民守社稷,京官下放到地方后还会被百姓称为父母官。可是又有多少官员真的将黎民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自己的仕途,利益永远在百姓之上,日常生活中的穿金戴玉哪一样不是搜刮了民脂民膏而来?
只是没有人会明晃晃地将这些东西捅破,也不会摆到台面上来讲。如今林清竟然将十万百姓和将士的性命全都推在孟景荣身上,纵然孟景荣脸皮早就如铜墙铁壁般厚了,也被这罪名吓得不轻!
这哪里是什么渎职之罪,这分明就是将孟氏一族全部拖下地狱的死罪啊!若是今日这话传了出去,那么但凡边关出了什么事情,这些罪将全部指向孟景荣!如果刚刚还想假装一头撞死,现在是真的死的心都有了!
只是林清竟然还没结束:“当日鞑靼王子要大明女子去和亲,要五百万两银子做赏赐,孟大人您一声不吭,说明国库不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怎么?如今需要制造□□保家卫国了,您就呼天抢地说国库没那么多银子了?!难道在您心中情愿资助敌国,也不愿意帮帮天下百姓,为皇上排忧解难?国若无利器、无将士守国门,清胆敢问诸位大臣一句,要银子何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要银子何用?林清不仅仅是在质问孟景荣,也是在质问所有朝臣!你们捂着手里的那点利益,若有朝一日,真有外敌入侵,国将不国,那你们手里的那点银子又有什么用?谁又来保卫你们的身家性命?
很多时候不是想不穿,而是认为此事与自己无关,总会有个子高的顶在前面。可若是每一个人都这么去想,真到了大难临头之时,又有谁站出来呢?
林清的话就像利箭一支支射向孟景荣,孟景荣此刻只恨自己身体太好,没有晕过去!这是他一个人之责吗?就算是真要清算责任,这也是满朝上下所有人之责吧?光盯着他一人死咬不放是怎么回事?明明根本没有结过仇怨好不好!
林清当然要揪着一人打,扩大攻击范围受到的反击也多,今日先一顶大帽子认准孟景荣扣上来,看谁还贸贸然上前替他说话。之前林清也是失策了,只想着有了永康帝支持就行了,却没想到高黄两党加在一起的火力那么猛!如今专挑一个人攻讦,还是一世骂名的罪责,没有人敢上前一步替孟景荣说话,因为这罪,实在太重了!
文人重名声,一旦名声没了,什么都没了。
林清心里非常清楚这并非孟景荣一人之过,如果真论起来,朝堂上站在的每一个,谁能逃脱的掉?
孟景荣终是忍不住以头抢地,哭的是满腹委屈:“皇上,林大人这是要逼死老臣啊!国库空虚老臣自然夙兴夜寐、日夜忧虑,老臣纵然无力挽狂澜之能,但也是为了大明江山兢兢业业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皇上!老臣,实不能担此罪责啊!若一有事情,就要将罪责全部怪在老臣头上,那试问天下间,还有谁敢坐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谁还敢替皇上办事?林大人此言确实是要逼死老臣,逼死所有为皇上尽忠之人啊!”
孟景荣这么多年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没有少贪,但是你要让他凭一己之力,填满国库,那也确实不能。再者,若说贪,满朝上下,谁不贪?谁又比谁干净?!你林清可以拉着我一个人骂,我也尽可以拉群臣一起对付你!
永康帝半眯着眼,肃着脸不说话,让人不确定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而孟景荣的话确实让围观的群臣都有些骚动,刺到了他们心上,尤其是高明远和黄友仁,此时也在思考要不要站出来说说话。只是孟景荣这个老匹夫一向滑不留手,又生性太过贪婪,就是高明远和黄友仁在他手上都吃过闷亏,此刻看他被林清怼成这样,心里也是痛快。心中都是想着,若不到最后一步,绝不出手,也该让孟景荣这个老匹夫长长记性了!
孟景荣就是朝堂里的墙头草,谁有利就往谁那头倒,偏偏孟家又是江南党派里不少大臣的拥护者,在内阁也屡屡挑战首辅的权威。所以此刻能救他的人不发言,不能救他的人在那边干着急,倒是让林清一步一步地逼向了死角。
众人心里还在思索着这林清到底和孟景荣私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要这么整人家,不想想后头会不会被户部的人反噬,却听林清竟是恭恭敬敬对着孟景荣行了一礼道:“孟大人所言极是,此罪责绝非孟大人一人之过也!然,清实在想不明白,户部又没有银两支持工部大批量制造□□,又不支持开放私营铁冶降低□□造价,这究竟是为何啊?孟大人,您难道不爱惜皇上的子民?您难道不心疼在边关的将士?您难道不希望看到大明威风赫赫,再不受外邦威胁吗?”
来自灵魂的三大拷问,直接将孟景荣给问懵了!是不是如果他敢说个“不”字,那么这顶“通敌卖国”的帽子,林清也给他织好了?!(林清微笑脸:您说呢?)
孟景荣直直打了个哆嗦,知道大势已去,此刻就是不想支持也得支持了,涕泗横流对着永康帝道:“皇上,老臣从未有过二心!老臣支持开放私营铁冶,户部这边老臣也会尽量纠集银两拨给工部,还请皇上明鉴!”
孟景荣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傻瓜,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林清问责户部是假,让户部上下支持开放铁冶是真!只是如今已经被逼到如此,再说下去,恐怕他的名声、官声全没了!
孟景荣这个户部尚书一开腔,自然所有户部官员也连忙附议。
工部上下原本就想把这件事拉到自己手中,只是担心得罪人罢了,如今杨庭安也站出来附议,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可是相当于半个国库税银的工程接到自己手中啊!自然是一个个站出来慷慨陈词,附议此事。
林清含笑着往兵部那边看过去:“孙大人,你们兵部一定会同意这个提议的对吗?毕竟兵部掌管天下兵马,装配□□能强大大明军队的实力,对兵部来讲定是一幸事啊!”
兵部尚书孙金忠突然被点名,心中也是烦躁,但是此刻也是不得不站出来附议,户部没啥关系的都被整成这样了,如果兵部不同意此提议,那简直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况且孙金忠也是看出来了,这林清此番是有备而来,皇上又支持此事,他现在不表现那就是要恶了永康帝了。
那些一向不掺和文臣间争斗的武将们此时是真的乐开了花,一个个都冒了出来附议,最后当秦启桢也领着吏部一干人等附议时,总算像是一锤定音,此场无硝烟的战役,是林清赢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作者:参果宝
永康帝心中难得畅快,今日又是十五,直接摆驾坤宁宫,到陈皇后那边去用膳。
陈皇后出身不显,但是为人温柔娴静、小意体贴,长相也端丽,在永康帝心中还是颇为看重这位发妻,否则也不会直接立赵贤为太子。
虽然永康帝有时候也会有些恨铁不成钢,觉得赵贤不够聪慧、能力资质也是平平,和三皇子比起来要差了那么一截。但是谁都不知道,在永康帝内心深处,这位嫡长子让他觉得最像少年时的他,那种赤子之心、那种善良单纯,其实他看的比谁都明白。
只是或许,大明要的并非这样的一位帝王,或许太子也并不适合做太子,永康帝在立了太子之后也屡屡感到失望后悔,只是这也许也是他最后一点坚持。
陈皇后早就布置好了吃食,等永康帝一到就命太监们将菜一道道端上来:“皇上,臣妾知道您最近公务繁忙,今天特意炖了一些滋补养身的乌鸡汤,不过也怕皇上腻着,还命御膳房做了几道南方小菜,您试试合不合胃口?”最近几天永康帝一反常态,连续上了几天的早朝,倒是真称得上是“公务繁忙”了。
陈皇后说着还亲自给永康帝布菜,桌上摆着六道热菜,六道凉菜,两道汤品,两道点心,每一样都是精心烹制摆盘,搭配的也非常合理,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再加上今天永康帝心情本就好,连连赞许道:“皇后用心了,今日不如朕与皇后共饮一杯如何?”
陈皇后听闻此言,心下一喜:永康帝因着信奉道家的缘故,并不怎么爱饮酒,如果主动提出饮酒,那么必定是心情特别好的时候!
“来人,将本宫珍藏的梨花醉拿过来!”陈皇后吩咐左右端上一小坛子酒,然后又给永康帝夹了一道菜,喜笑颜开道:“今儿个是发生什么让皇上如此高兴的事情了?能不能说出来让臣妾也乐一下?”
今天林清可是给他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最后看着群臣被林清逼得无奈又只能认命的脸色真真是让永康帝觉得好笑,同时也对这个林清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除了青词写的好,业务能力强,朝堂争斗的能力也绝不输那些老江湖!遂便说道:“还记得那日朝会上的林清吧?今儿个他把那些老匹夫都收拾了一顿,大快人心啊!”
永康帝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让刘全上来讲。刘全此刻自然是忙不迭地上前拍马屁,把今天林清所做之事绘声绘色得讲了一通,夸张但是又活灵活现,逗得永康帝和陈皇后都笑了一场。
陈皇后拿着丝帕点了点眼睛,笑着指着刘全道:“刘公公,你可停下吧!笑的本宫眼泪都出来,这孟大人老成持重的,哪里会是你说的那样?”
刘全苦了苦脸,对着永康帝求救道:“皇上,您可得给奴才做主啊!奴才可不敢编排朝廷大员,皇后娘娘冤枉奴才呐!”
这怪脸一摆出来,更是逗得陈皇后笑声不断,永康帝也是故意咳了咳板正脸道:“皇后,刘全没有胡说。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再次笑了出来。
陈皇后忽然止住了笑意,对着永康帝正色道:“皇上,臣妾瞧着这林清倒是个好的。那日在朝会上我也见了,姿容不俗,又有本事,听说还未婚配吧?您说,咱雅儿今年也十五了,这年岁上也相当,若是点林清做驸马,您看如何?”
永康帝一怔,倒是没想到陈皇后竟存了这个心思,心中也是迟疑了一下才道:“这林清年纪轻轻,能力却着实不凡,如果培养个几年,未必不能成为股肱之臣。如果做驸马的话,会不会可惜了?”
大明朝的驸马虽然能封为伯爵,但是这也就是个虚位,实际上却是与朝政无缘了,只能当个富贵闲人。若林清只是一般儿郎,或者说略有才能,永康帝也不会舍不得,毕竟是配给自己如珠如宝呵护大的女儿,天下间哪个男儿不能任她挑选?
可是如果是林清这样的,永康帝还真有点舍不得。
陈皇后眼皮一跳,没想到这事情还没这么简单,原本以为凭着永康帝对赵雅的喜爱,这件事提一提就能成的。若不是自己女儿含羞带怯的说看中了林清此人,陈皇后还未必能看的上林清。毕竟林清是什么家世,她们又是什么地位?再有能力,也不过是皇家的奴才罢了!
只是到底是女儿的心意,她陈明珠一辈子要做一个宽和大度、贤良淑德的大明皇后,自己女儿好不容看中了一个男子,以后点为驸马也只得一辈子守着她女儿一个人,吃穿用度都有皇家来供应,根本不必多去考虑什么,只要考虑赵雅喜不喜欢罢了。就是为了女儿能称心如意,陈皇后也得再说两句。
“皇上,您朝堂上那么多股肱之臣,殿试又三年一次,还不够您挑的呀?雅儿也该出阁了,好不容易看中一个男子,您就当心疼心疼女儿行吗?再者说了,就是做了驸马,也不妨碍他给您出谋划策呀!他不是爱做火|枪吗?您就到时候给他拨个地方,让他继续研究好了。不过是没有实职罢了,以后成了翁婿,您这边有什么事情照样可以吩咐他去做的。”
陈皇后的话是没有错,但是永康帝知道,这样一来就等于剪了林清的双翅,让他再也高飞不得。这样对于一个心有抱负和野望的男子来讲,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只是思及女儿,永康帝心也软了下来,只叹了一声道:“朕知道了。”
陈皇后见此,知道这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了,便也不再多言,只聊些宫中趣事,给永康帝斟酒夹菜。夫妻两个其乐融融,倒是过了一个良宵。
到了第二日,永康帝就将林清招进了宫里。
林清这次依旧是在养心殿外面候着,刚刚给了刘公公一个荷包,想套套他的话,但是也就只听到刘全笑眯眯地恭喜他,也不知道到底恭喜什么,只知道是件好事。林清心中想着,莫不是这次来是要给他封赏?只是如今自己已经领着四品虚职,在往上升就太过打眼了,不,应该说如今已经很打眼了。如果是要赏赐他金银珠宝,直接下旨就是了,又为何一定要让他进宫呢?
一路上林清心中已经想了一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打起精神,认真应对。
“微臣林清,参见皇上!”林清一进养心殿,就规规矩矩得对着永康帝行了一礼。
“免礼平身。”永康帝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了林清一番:唔,长相确实不俗,眉目清朗,龙章凤姿,又有能力,倒是吾儿好眼光,能看的中!
见林清虽然立了功,但是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样子,永康帝心中甚是满意,也不和林清兜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道:“林爱卿,不知你是否婚配了?”
林清心中一紧,真是万万没想到永康帝竟是要给他做媒!而做媒的对象是谁?林清联想到刚刚刘全不断对他道喜,又明显对着他变得恭敬的样子,答案显些就要呼之欲出了——应该是宫里的公主!
也只有公主,才能让刘全这位宫里的公公,不断对他道喜又不说明白情况;也就是做了驸马,才能让刘全恭敬小心!若是外臣之女,刘全根本犯不着这样。
林清稍微一细想,就知道如今适婚年龄的公主,也就是那位嫡出的四公主赵雅了。赵雅身份虽高,可是若做了驸马,他这辈子的人生就差不多再此定格了,他所有的理想抱负,他的政治主张将会尚未开始就要结束。甚至以后都要以赵雅事事为中心,自己涉政就会被人所诟病、攻讦。林清如今在朝堂中树敌众多,如果一旦做了驸马,那么以后就再无出头之日!
不过电光火石间,林清已经想明白了一切,随即他立马状若平常地躬身回答道:“启禀皇上,多谢皇上关爱,微臣父母已经给微臣定下了一桩婚事,过几日就要上门去纳彩问名了。”
永康帝心里莫名一松,又觉得有些可惜:“哦,倒不知是哪家姑娘?朕倒不曾有所耳闻。”
此时一位明艳生动的姑娘就出现在了林清脑海中,也由不得林清犹豫:“回禀陛下,是秦尚书府上嫡女秦雪容。”
在这个时候,也就只有秦雪容林清能保证是不会出岔子的,同时心中也对秦雪容充满了愧疚之感,总觉得自己是利用了她。
永康帝目光暗了暗,看向林清的视线里也多了一丝深思,随即笑道:“朕竟是不知道你看中的是秦家女儿!听闻秦家女儿素来能干懂事,你是个好福气的!”可不是好福气吗?这秦启桢之女,原本永康帝是看中了想要留给自己儿子做王妃的,没想到倒被这小子捷足先登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朕给你们两个赐婚,再添一份喜气!”永康帝直接让刘全铺开一份空白的圣旨,提笔落字,一挥而就。
林清接过圣旨时跪了下去,恭敬道:“臣,领旨谢恩!”
从林清接过圣旨的那一刻,一切尘埃落定。从此以后他的命运将和那位叫做秦雪容的女子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兜兜转转了几圈,终归还是他和她。
就是不知道他们秦家接到圣旨时会作何感想?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作者:参果宝
林清知道这事他做的不妥当!
他们家和秦家根本还没有正式通过气,此时他却迫于永康帝这边的压力,为了逃避成为驸马的命运,而选择了秦雪容。因为他从时间上推算知道秦家不可能这么快给秦雪容定亲,而且秦雪容就在几天之前还见过他对他表示了好感,秦家也上门来说过亲。所以在那个时刻,秦雪容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因而,等林清捧着圣旨出了皇宫时,才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已经一片冰凉,心中更是羞愧万分。说的难听一点,他就是利用了秦家,利用了秦雪容对他的那份好感,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做了一篇文章。
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算计和黑暗,林清是感觉到震惊和迷茫的,难道自己真的在这个古代官场混迹久了,也开始被同化,算计人起来也是不知不觉了吗?
人往往最难以置信的背叛,是自己背弃了自己的人生信条;人最害怕的事情是发现原来自己也有那么多的阴暗面,一直隐藏的那么深,直到突然的某一刻才被自己发现,让人难以接受!
所以,当林清宛若梦游般将圣旨捧回家,和林三牛、张氏说了赐婚的事情后,连他们的反应都没顾得上看,口中喃喃自语地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张氏原本想拦下林清再问个明白,却被林三牛一把拉住了:“别去,你没发现咱儿子现在心情不好吗?”
张氏甩脱了林三牛的胳膊,冲着林三牛翻了一个白眼:“你当我瞎啊?我当然看出来了,所以才要去问问好不好!”
“问啥啊?这不是明摆着么,咱儿子对这桩婚事不满意!”林三牛一边摆香案,一边将圣旨给供起来。这可是他们老林家得的第二道圣旨了,除了林清中状元那会儿有一道,现在连娶媳妇皇帝老爷都管着呢!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哎,只可惜如今不能时时回林家村,要是给爹娘看看那该多好啊?不过也不忙,清儿马上就要成亲了,到时候肯定能看到!
林三牛喜滋滋地想着这些,也不假墨竹的手,自己擦香案擦得那叫一个油光锃亮,一点都不含糊。
张氏就是看不惯林三牛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让墨竹先退下,关上门有些生气地对林三牛道:“孩儿他爹,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虽然是皇帝老爷赐婚,但是我看清儿并不高兴啊?”
林三牛眉头一皱,也停下来手中的动作:“那怎么办?抗旨?然后被抄家灭罪?”
张氏被林三牛一句话顶的不知道怎么接话,气呼呼地坐在一边不想再离林三牛。
林三牛将抹布丢在一边,也坐到了张氏身边,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缓缓说道:“之前你不还在我耳边老是嘀嘀咕咕,说看了这么多姑娘,其实秦家那位确实不错,当时直接拒了可惜了吗?现在皇帝老爷亲自下旨赐婚,这可是走了明路的,你也不用担心咱清儿给人做上门女婿了,是人家姑娘嫁过来。人家一个千娇万宠的娇小姐都没叫屈,你叫什么屈?”
“再说了,你以为咱家是什么家世啊?你是天天窝在家里没出去看看,那些真正的大户人家,那气派、那言谈举止,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路子的!秦家虽然一开始也提了点要求了,可也说明人家心里还是真看得上清儿,看得上我们家的,有这个想法在的,还是在清儿还没那么受皇帝老爷赏识的时候。你也不看看咱们两个是什么出身?儿子就是再优秀,可是到了家里头,还不是要和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原本咱也就准备给清儿找个村里本分懂事的姑娘,现在有秦家这样的姑娘嫁到我们家,还有什么好多想的?差不多就得了,咱当时还不是就匆匆见了一面就定下了?这么多年,我看也过得蛮好嘛!”
林三牛想的穿,觉得现在秦家也只能把闺女嫁过来了,皇帝老爷也器重林清,不愁女方强势不强势的问题了,一反之前对这桩婚事的不满。
张氏知道林三牛说的话都在理,只是看到林清这幅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这当娘的心里总归是着急的。这事就像林三牛说的,事到如今连圣旨都下了,再有任何想法都无济于事,还不如就高高兴兴地把这个喜事办了。
林三牛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提醒道:“诶,对了,到时候新媳妇进门你可别摆什么婆婆的谱,人家也是别人家里娇养的姑娘,嫁到我们家里已经是委屈了。清儿现在可能也是一时没缓过来,等以后小两口相处久了,那感情不就好了嘛!不过如果新娘子嫁过来,咱这院子就太小了,不成,我得找墨竹一起出门看看,附近哪里还有大一些的宅院,以后要是几个娃一生,这里可是连跑的地方都没有了!”
现在林三牛兜里也有银子了,平时他和张氏还延续着林家村简谱的作风,几乎不怎么花银子,但是轮到了林清的人生大事,那可是一点都不含糊的,立马风风火火的就拿了银票出门了,连张氏在后边喊他都没听见。
“这人真是的!急个什么?连午饭都没吃呢!”张氏有些埋怨得说道,同时对林三牛的话,心里也有了一丝不痛快。她又不是什么会磋磨人的婆婆,怎么会对人家秦姑娘不好?再说了,这媳妇孝敬老人是应该的,老话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入了林家门就是林家人,还能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确实是委屈秦姑娘了!”林清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知道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尽管自责歉疚,也只能以后的日子里好好照顾秦雪容,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才是能弥补自己过错的唯一方式。同时他也常常忍不住质疑自己,究竟自己能否做到这些,只是都被他压了下去。
林清也暗暗提醒自己、警醒自己,纵然身在官场,以后也要吾日三省吾身,万不能忘了自己的初心,万不能忘了当日荀夫子对自己的期待——做个好官,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而另一头,传旨太监也一路赶往秦府,此时秦启桢正在上朝,府中只有秦启桢的排行第二的庶子秦元祥能带着一众妇孺女眷前往中门迎旨。
幸亏秦家一向简在帝心,圣旨倒也接过几回,府里的管事们熟门熟路地摆出香案,清扫道路,准备迎旨。
此刻秦府的所有主人家和下人都跪在地上,听着圣旨的内容,许多人俱都以为这圣旨的内容应该只会和他们家老爷有关,谁知道这回的主人确实秦雪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秦尚书之女秦雪容秀雅惠中、温良敦厚、才情出众,今林请詹事府少詹事,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年已十七,少年俊才、风度翩翩,始与之相配。特将汝许配于林清,择良辰吉日完婚,钦此!”
传旨太监读完圣旨,将圣旨亲手交到秦雪容手上,一脸喜气地恭喜道:“奴家恭喜秦姑娘,喜得良缘!”
秦雪容到了此刻才算是回过神来,忍不住又将圣旨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发现确实是给她和林清赐婚的圣旨时,吊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谁能知道,在这几天中,秦雪容在家中是吃吃不好,谁睡不着,平日里还要如往常一般,给云氏和秦启桢请安,让人不看出端倪来。也就是秦雪容的贴身丫鬟绿云知道事情的始末,时常避着人的时候劝慰她家小姐几次,心中也是暗恼:照理说她家姑娘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可是那林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就是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若是如此,那她家小姐的一片痴心,可就是错付了!
绿云不知道在背地里咒骂了多少次林清,没想到这人不声不响倒是弄了个大的——直接请皇上来给他和她姐小姐赐婚!看来是有几分本事,也有几分诚心嘛!绿云倒是因为之前的咒骂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而这个误会也同样在秦雪容心中产生了。
秦雪容心情略有些激荡地接过圣旨,原本以为再无希望、再无可能交集的两人,如今却已经板上钉钉地被栓在了一起,再无人有可能将他们两个分开。那种满涨的喜悦如同一杯醇酒,在秦雪容心中发酵,让她甚至起身时身子有些踉跄,仿佛是真的微熏了一般。
传旨太监走的时候,捏了捏手中的银票和金银裸子,笑的见眉不见眼:看来秦家很是满意这门婚事啊,竟然出手那么大方,一下子给了这些个赏银!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他传个旨就能得这么些银子,肯定是要嫉妒坏了哈哈!
秦雪容心情大好,一扫之前心上的阴霾,跟着云氏去了她的云芳汀,而一直坠在后面不曾发声的两位姨娘此时却是头碰头凑在了一起。
“这林清是那哪家公子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赵姨娘皱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林清是京城哪家府上的公子,但是听名字又莫名觉得耳熟,所以问旁边的范姨娘。
范姨娘冷哼了一声:”什么公子,这人你都不知道,我早就说你出门多交际交际。不就是去年中状元的那位吗?”
赵姨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这人可听说是大明最年轻的状元郎啊!果然是大小姐,福气就是好!”
“啧!我说你笨你就是不聪明!你都忘了这林家是干嘛的?!这林家家里可是寒门出身,林清父母是地里刨食的,到现在一家门还挤在一个一进的小院里,总共也就两个仆人,你说咱大小姐嫁过去这日子要怎么过?啧啧啧!”
范姨娘的话中不乏嘲讽的意味,心里很是畅快!她的三子年纪和秦雪容相仿,只是读书一直读不上去,让她操碎心了。每每此时,秦启桢都会拿秦雪容和她那三儿子秦元珍相比,然后说元珍多么多么不如秦雪容,每次听了都来气。
如今让她嫁给一家子泥腿子,想想都解气!
一场赐婚,惹得流言纷纷、诸多想法、揣测,只是这些都没有影响到两位当事人。
云氏原本以为女儿有想法,没想到看秦雪容表情如常,根本没有不愿意的样子,便也放下了心。同时也觉得这事情怎么这么凑巧,刚刚还在纠结和林家的亲事,结果上头就一封圣旨给定了下来。莫非这求圣旨的人就是她家老爷?
这么一想倒也是有可能,谁让他对着林清就是赞誉有加呢?
如今也好,秦启桢满意,秦雪容那日也见过林清了,现在也没说不愿,知女莫若母,看来这林清也是入了秦雪容的眼了。
只是有些话,云氏还是要交代一番。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刚刚接圣旨的时候秦府上下到处都是闹哄哄的,如今云氏打发了仆人散去,母女两个才有时间好好说说体己话。
“雪容,你实话告诉娘,你是不是心悦那林清?”云氏也不和秦雪容绕弯子,直接问道。
秦雪容语塞了一下,粉脸也渐渐红了,慢慢地低下头去,轻轻“嗯”了一声。
云氏虽然不知道秦雪容私下里还约见过林清,但是自从那日朝会后,或许秦启桢天天忙于朝事见女儿的时间不多感觉不出来,云氏这个做母亲的则是和秦雪容天□□夕相处,哪里没感觉出来最近女儿的神思不属?
只是毕竟当时云氏自己坏了事情,那日朝会上见了之后,心里头也确实懊悔,更是不敢在秦雪容面前提及。母女两个各怀心事,最近倒是都小心避开了这个话题,决口不提林家。
没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皇上赐下圣旨赐婚!云氏到底是二品诰命夫人,出身世家贵族,见识也是有的,知道这皇上赐婚,除了看得起她家那位老爷之外,说明这林清也是简在帝心。在皇上看来,这是一桩般配的婚事,他才会去做这个主,赐这个婚。
不看别的,就光看这一点,也知道这林清确实如他家老爷说的那样,前途不可限量!
可越是这样的人,云氏心中就越是担忧。如果说以前只是担忧林家家底太薄,给不了女儿富足的生活,那么现在担忧的则是这林清太有本事手段。
“雪容,你肯实话对娘说,就说明你没有怪娘当时出的昏招,哎。”云氏长叹了一口气,给秦雪容理了离鬓发,目光中满是慈爱。
秦雪容连忙握住云氏的手,有些着急道:“娘,您这是说什么?再如何,女儿都不会怪您的!我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好,女儿心中只有感激。”
云氏欣慰的一笑,拍拍秦雪容的手道:“娘知道现在皇上赐下这桩婚事,这是对秦家和林家的看重,也是荣耀!你既然心悦林清,那么也算是得偿所愿。只是娘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切莫将整颗心都扑在那林清身上,还是得为自己留个一两分退路。”
秦雪容听到这里倒是一愣,有些小心地问道:“娘,您是不是还对当时林家拒了亲事有怨?”
云氏摇摇头,苦笑道:“我的傻女儿,这么点小事娘有什么好怨的?况且那林家口风也严,可见虽然是农家出身,但是比那些轻狂之辈要好的多,至少家风是正的。只要我女儿能过上舒心日子,不说这些许小事了,就是叫我给林家赔礼道歉、端茶倒水那又如何?娘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娘是过来人啊!”
“当年你娘和你父亲也是情起年少,互许终身。你爹这人也是个有本事的,一路科举入仕途,坐上了二品大员的位置,我也得了个正二品的诰命,说来也算是羡煞旁人了。只是雪容你也知道,就是因为这情之一字,娘浑浑噩噩了多少年?若不是得了你,娘还要如那提线木偶一般在秦府做着当家太太。女人一旦动了真情,那就满心满眼里都是对方,再容不得其他。你的性子我清楚,如果你一颗心都扑在林清身上,我只问你一句,万一以后林清若是要纳小的你可受得了?”
秦雪容虽身为女儿家,但是云氏知道她这女儿像极了她家老爷,看着好说话,性格最是刚烈不过。若是不曾爱慕林清还好,若是爱慕上了,一旦人老珠黄或者子嗣不丰,外面鲜嫩的花骨朵那么多,到时候雪容如何受得了?
云氏她自己就为了这个痴傻了半生,可不希望女儿走自己的老路。
秦雪容出言想要反驳,想说自己肯定能守住林清,可是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放眼满京城的达官贵人们,谁家没有几房妾室?甚至好多人还没娶妻,家里就给了通房丫头的,只要不搞出个庶长子,那都是给了正妻面子了。就是那原本家里头看中的沈牧涵,娶了黄阁老家的嫡幼女后,还不是又纳了两房娇妾?
她一直知道她娘的心结,也从不认为她娘有什么错处。可是若要怪罪父亲,那也好像谈不上是她父亲之错!
秦雪容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可还是坚定道:“娘,您放心,若是林清爱重我,我必将全心全意待他;若是他以后只将我看做当家太太,那么我也做好我当家太太应尽的本分。不管怎么说,我都会好生过日子,不会让娘亲担心!”
“好!好!你能这样想就最好!娘相信你比娘强,说这个事儿也是给你提个醒,断不要走娘的老路。好了好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不兴掉眼泪的。娘估摸着林家马上就会派人过来商量婚期,我可要好好清点一下当年的陪嫁还有近几年庄子铺子的收益,到时候给你做嫁妆!”
云氏卸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吩咐管家将今年来的账本拿过来,盘算起了嫁妆的事情。
秦、林两家商议了一番,这婚事就放在明年开春,如今已经是五月末了,算起了也就还有□□个月的时间。秦家还好,从秦雪容出生起,云氏就给秦雪容开始积攒嫁妆了。林家上下却是忙的焦头烂额。
这两年林三牛和张氏虽然到了京城,但是从没和老家断了联系,林清的亲事也是林老汉和刘氏关注的重点。如今林清总算是要成亲了,林家村的一大家子肯定是要上京城来的,新嫁娘又是大官家的女儿,到时候嫁妆仆人不会少,林三牛最近把铺子里的事情都丢给了墨竹,拉着张氏满京城地跑,想看一处适合的宅子,可算是跑断了腿。
去年的时候林家二房的林东阳已经成亲了,对象是林东阳师傅的女儿,当时林三牛有过犹豫想回去一趟的,但是正巧赶上林清春闱的关键时刻。最后就连林东阳都亲自写信过来,让他们不必特意回来,万事以林清为主。
如今恰逢林清大婚,自然是要将家里人都接上京城,尤其是林老汉和刘氏都盼了几年了,到时候一家团聚,是再好不过的。
这房子是一件事,这装修、家具布置、聘礼、酒席、采买仆人,桩桩件件都是事情。而林清如今朝廷里的事情颇为繁重,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置办,只能列出采买的条子以及要求,其他的都要林三牛和张氏去跑。
林三牛毕竟在如意坊接触的人多了,见得市面也有了点,又根据林清给的单子,什么都要买好的。张氏平日里不太出门,看着这银子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心疼的不行。
“孩他爹,这聘礼里很多东西都是面子上的一层,用不着这么好的吧?”张氏掂量着那些海味和茶叶,有特等的,有一等的也有二等、三等的。其实照她看来,这三等的就品相稍微差一点,看着也没啥区别,价格却是天差地远,心里就有些舍不得了。
林三牛如今常用字还是能认的,来之前也和林清确认过,知道自己没有买错,一边让伙计称重一边道:“你以为这是我们村里娶媳妇呢?我也打听过了,这京里头稍微有点脸面的,都要用特等的,清儿也反复叮嘱我了。这买宅子大头都花了,这点钱有啥舍不得的?”
林三牛很想的开,他儿子一辈子就成这一次亲,能用好的就不能含糊,给儿媳妇长脸不也是给儿子长脸吗?
张氏脸就有些拉了下来,心道这能一样吗?那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买下了还是他们林家的,地契上写的也是儿子的名字。这聘礼可是要送到女方家去的,明明看着都差不多,何必买那么好?再说秦家那么大的官,还稀罕你那点东西?男人就是不会过日子!儿子也是的,之前还叫他们拒了这门亲事,如今却是每一样东西都要让他们买好的,不说买宅子花出去的三千六百两银子,就是这几天光买买些零碎东西都已经花了近一千两了!他们家里一共才多少银子?真是有了媳妇就光想着媳妇了。
张氏心里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去想,但是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林清是她最珍爱的儿子,是她的眼珠子,自从生下林清后,张氏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林清身上。真到了林清要成亲了,张氏反而心中百感交集。只是嘴上抱怨几句,该做的却一点都不少。
林三牛和张氏这边忙得热火朝天,林清这边也没闲着。
自从领了开放私营铁冶、研制火|枪、扩大火|枪生产的任务后,林清几乎都要宿在衙门里,每时每刻都有人要来找他,和他商讨事情,而他自己这边还有一堆的计划要去做。
枪|支的原理林清了解,但是想要在现在的生产力条件下,创造出合适的枪|支和子|弹,那就需要考验林清的本事了。光是画这些东西的图稿林清就不下画了十余份,每一种方式他都要叫下面的工匠去确认和尝试,试验出最好的组装方式以及威力的最大化。
永康帝为了这个事儿,又特意在大明门的东南角划了一处宅院给他,为他网罗天下的能工巧匠、并且把京城的铁器官冶所最好的铁冶师傅也拨给了林清,供他驱使。此处宅院每天都有重兵把守,禁军巡逻,来往人员都要被搜身查验,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有些好奇的百姓想要跑过去看看,却差点遭受牢狱之灾,所以被京城人送外号:禁院。
为了保护林清的安全,永康帝还派了两名大内高手时时保护在林清左右,林清有时候在禁院待的时间,比在工部的时间还多。幸亏现在下面的匠人已经渐渐开始能理解他的想法,也能看懂图纸,可以自己反复去实验,才让林清肩上的担子轻了一些。
而私营铁冶的事情,林清则更是头疼。虽然如今朝廷已经颁发了政令下去,但是响应者却是寥寥,如同一颗小石头投进了汪洋大海中,虽然有了点波纹,但是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林清如今身在中央,鞭长莫及,根本管不到地方的事情。只是他虽然管不到,却是有人可以管到。
林清整理了一番资料后,就连写了两封信出去,分别发往了湖广和江西两地。
自殿试之后,王英杰被调任到湖广下面的一个县城担任父母官,而贾岳则是被派到了江西。柳泽旭因为那次生病并没有得中名次,如今依旧在云天书院跟着杨山长求学作画,画技更是出神入化了。只是也更加淡薄于科举,往着文人雅士的方向发展,倒也在江南地区闯出了点名气。
这一年多以来,虽然几人已经是各奔东西,但是少年同窗的情谊却从来没有断过。几人之间书信来往频繁,虽未见面,但是对彼此的近况都了如指掌。
相对而言,王英杰的情况要比同是父母官的贾岳好的多。人人都道湖广熟,天下足,由此可见湖广之地的富饶。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年安县,但是也繁荣安定,上头的知府大人还是王家的故旧,自然照拂王英杰这个后生。如今在年安县,那些胥吏乡绅根本不敢在王英杰面前放肆,俱都是规规矩矩的。
贾岳这边状况却没有那么好,江西富商巨贾多,官员党派盘根错节,虽然经济状况同样算是良好,但是贾岳在那边却是举步维艰,还问林清讨教了好几招,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将县衙整治顺畅了。
林清这边只要一有什么朝廷的新动向,新政令,都会事无巨细地一一分析给他们,如今有了这样开放私营铁冶之令,自然是要告知他们。第一是助林清在地方上的一臂之力,第二这也是一个机遇,若是事情能够办好,那么这必将是大功一件,对于一年半后的升迁极有好处。
林清在信的最后写道:开此事先河者,必将有重重阻碍。只是如能将这层纸捅破,那么将来光凭这一项政绩,就足可使尔等平步青云!
除了政令之外,林清还在信中夹了一份开放私营铁冶的计划书,分为了几个步骤去循循诱导,以保事情能成。
其实这信寄出去后,王英杰和贾岳是否会照着这信中的方法去做,林清并不能保证。毕竟人各有志,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固然可以说有大功,可是若一个吃法不对,对人造成了伤害也未可知。如今大家都在官场上历练了一段时间,虽然信中少年同窗之情仍在,但是政见是否完全相同,林清也不肯定。
林清连发了两封信之后,想了想,又写了两封信,分别发给了在湖广另一个怀安县做知县的郑光以及在四川的李守泽,这才停下了笔。
郑光最近来信报喜,他的妻子终于为他诞下了长子,正是乐得不着边、天天守在老婆孩子身边的时候,原本林清不想让郑光烦扰,但是想想还是寄了过去,也在信中写了无论如何做,他都理解。而李守泽,林清只是恰巧想起了这个人,因为去年年关的时候,林清竟然意外收到了四川过来的土特产,还有李守泽的一封问候信。
林清知道李守泽此人有抱负、有野心、有能力,年纪小的时候脾气火爆有些不知轻重,但是后来经过赵世子那事后,明显沉稳了很多。李守泽的那些年礼是示好,林清也回了一封信并一些礼随了过去,后来两人倒是不曾再联系过,只是通过那两封信的一来一往,彼此都已心照不宣的冰释前嫌。
依照林清对李守泽性格的了解,他很有可能会全力去做此事——毕竟这人也是个刺头,别人不让他做的事情,他一向是做的最欢的。
做完这些后,林清才长舒了一口气。
难怪朝堂之中都要拉帮结派,为了一个官位打的头破血流,这到了关键时刻,没人确实就不好办事啊!朝堂上人多好吵赢,地方上人多好办事。如果他们四人中有谁能把这件事给做漂亮了,那么林清在中央这边一定会请求永康帝嘉奖他们,等任职期一满,就往上动一动。只有他们在地方上的位置坐的越稳,他这边才越好办事。
所以当京城中的人,都在等着林清如何在京城去下令做私营铁冶之事时,却发现林清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这个事情不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搞出来的一样。这样的虎头蛇尾让人哭笑不得,原本以为京城中必将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动作,有些人都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没想到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林清他每日里只往禁院和工部里钻,根本就像忘记了这个事情一般。
林清如今的工作重心全在改制火|枪上面,营缮清吏司原本的活大部分都交给了周员外郎处理,只有他拿不定主意的地方才会禀告给他。而林清要做的只是每日的公文批阅是意见整改而已。其实他们这个部门里,林清通过平日观察发现这两位员外郎的能力其实差不多,但是这周员外郎做事非常认真刻苦,只要交代下去的任务基本上都能超前完成,从不叫苦喊累,还会事事帮他想到前面。反观那位常员外郎,则是能推诿的事情就给推诿了,没好处的事情就不干。林清面上还是一视同仁,但是渐渐却把重要的活都交给了周员外郎。
只是即使周员外郎能干,帮着林清已经分担掉了大部分工部的工作,但是林清依旧觉得自己分身乏术,原因是工部这边自从第一批收到户部的三十万两白银的拨款后,就要开始建造制造火|枪的作坊。
其实说是作坊,林清知道这就是现代的军工厂。既然是要做工厂,最好的效率自然是引进流水线作业制度。为此在建立作坊之前,林清还特意和杨庭安商谈了一番,引的杨庭安大为赞赏。只是如果要建造林清所说的流水线作业,作坊建立之初很多东西都要林清去出图纸,还要在现场指导。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禁院的工匠要找林清,营缮清吏司的大小官员要找林清,负责建造军事作坊的工部右侍郎白大人也要找林清,时不时的林清还要向永康帝和杨庭安汇报工作进度,同时心里还记挂着王英杰、郑光他们那边,恨不得自己一个人能被劈成两半来使。
因为林清工作实在太忙了,便向永康帝举荐了一个人到工部做营缮清吏司的主事,作为林清的副手,专门帮林清负责处理军事作坊和禁院中的事物。
而此人,便是在翰林院里已经坐了六年冷板凳之久的贺卓凡。
贺卓凡在翰林院做了三年未入流的庶吉士,然后又做了三年从七品检讨,如今再一次升官,还是连升三级,直接成为了正六品工部主事,真真是羡煞旁人!
一下子贺卓凡和林清之间的关系就在翰林院里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说贺卓凡别看表面老实,其实私下里会钻营的很,早就和林清交好了;也有人说因为贺卓凡也是农家子出身,林清这是心心相惜。而当事人贺卓凡却是一头雾水——要知道在翰林院里,他和林清讲的话连十句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上头有调令下来,贺卓凡也只能服从。而林清的眼光也确实不错,如果说贺卓凡是一匹千里马,那么林清就是发现这匹千里马的伯乐。
等到贺卓凡真正走马上任之后,林清的那两封发往湖广的信也最先到了王英杰和郑光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厚着脸皮再求一下新文的预收,大家多给作者君一些信心,求求预收~~~蠢作者乖乖码字,喵喵喵~~~
书名:女配在上(穿书)作者:参果宝
方法:手机版在书页详情上戳一下作者专栏就能看到新文,网页版戳蠢作者笔名参果宝,嘻嘻~~
简介:
作为能够拳打西山猛虎,脚踢四海游龙的散打冠军、新时代女性顾长歌,只不过看了一本无脑就穿越了,还穿成了中的女n配顾长歌。
话说人蠢就要多读书,这个原主顾长歌胸大无脑、空有美貌,成天做着和男主双宿双飞的黄粱美梦,用着拙劣的计谋想要除掉女主,却被女主一脚踹给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做正妻!
好么,一睁眼的剧情就是被那该死的纨绔楚恒给推倒在地。
于是,原本颤颤巍巍的小白花,前一秒还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后一秒就突然暴起,对着新姑爷楚恒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众人:.........(目瞪口呆,惊恐状!)
楚恒: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眼冒金星中)
顾长歌:人狠话不多,今天就能废了你!
男主:真纨绔·伪君子
女主:真暴力·假白花
第一百一十九章:二更合一!!
作者:参果宝
王英杰收到了林清的信之后,读下来心中激荡不已,恨不能立即照着林清所言去尝试一番。只是王英杰也虽有男儿血性,但是为人古板方正,是林清几个好友中最为循规蹈矩的一个,也最看重家族利益。
如今他的书案上,还放了一封家书,来自苏州府的王家族长,也就是他的祖父王之涣。其中也警告了林清想要开放铁冶的事情,让他不要掺和其中。如今朝堂局势不明,林清虽然攀附上了秦家,也得到了杨庭安、永康帝的支持,只是毕竟朝中的两尊大佛把持着地方。若是高黄两党的人不松口,林清这事情就成不了。
王家不阻止王英杰和林清交好,甚至夸赞他有识人之能,能在林清微末之时就结下同窗之谊。只是这件事,王家只想袖手旁观,为着他们的家族利益、为着王家子孙在官场上的前途。
王英杰是这代王家子嗣里面的重点培养对象,又是长房嫡出,以后是有极大的可能继承王家族长之位的。王家也不断将资源倾斜到王英杰身上,只要顺着王家安排的路,在地方上混个几年,然后就能调任京城六部之中,稳妥地往上爬。
也是因为这个,王家族长才特意书信给王英杰,留心关照他。
毕竟是族中这辈中难得的人才,不想王英杰官途刚刚开始就折损在与王家无关的战役里。
王英杰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将林清的书信拿出来又读了一遍,依旧是那般荡气回肠、让人热血沸腾!放佛只要按照这般做了,那么他的人生将不再仅限于王家的一亩三分地中,也不会在被人提起时,便被人称为王家三少爷,而是只是他王英杰本人。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名字不就是当时他父亲对他的嘱托和希望吗?
只是王英杰从小抱养在祖父身边,他祖父是王家的族长,对王英杰从小的教育就是以家族利益为首位,其他个人的私欲都可以放在一边。从而养成了他那种古板方正,甚至说严苛正统的性格。
试问这世间哪一个少年郎不想要挥斥方遒、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若是王英杰只是王英杰,那么他一定会抛开一切大干一场!
可惜,他不是。
王英杰仔细将林清的书信叠好,装回信封中,然后用一锦匣装好,归置起来,纵然目光留恋不舍,但也只能将它束之高阁。
而同样的问题,此刻也在湖广的怀安县发生着。
郑光几乎是和王英杰同一时间收到的信,虽然两人同在湖广任职,但是所在的县城在一南一北,两人的交集也只有林清。郑光生性豪迈爽朗,而王英杰古板方正,有林清为中介时还能聊几句,如今天各一方,也只不过是知道对方和自己在同一辖区任职,并无太多交流。
郑光的父亲如今官拜正四品通政司右通政,从之前的虚职平调到了实权部门,掌管内外奏章和臣民密封申诉之件。当时为了活动到这个位置,可是花了不少力气和银子。恰逢郑光也考中了进士,家里都在忙着他父亲的事情,就没有更多的精力帮他打点。虽然吏部的人也算是卖了点面子,但是同样的是湖广,这怀安县的民风经济却是要差了不少,也没有相熟的上司来照应他,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去应付。
说来说去,也只能说他父亲本身就不是什么有能力的人,之前一直领着虚职,如今这四品官位也算是到顶了,在通政司表现也是平平。倒是林清短短一年半时间,就从从六品官位升到了四品,还在工部上担着实权,又是搞火|枪又是弄退了那些番邦使臣,每一次的林清来信都让郑光拍案叫绝、赞叹不已。
尤其是看到那封林清火|枪战鞑靼王子那封信,郑光激动得差点把桌子都要拍散了。
如果说这辈子郑光最佩服的人是谁,那定是林清无疑,每次和林清探讨政事,郑光都是所获甚多,甚至一旦有举棋不定的事情,郑光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林清。隐隐间,郑光其实是已经在追随着林清的步伐了。
所以郑光收到林清这封信的第一反应就是“干!”。
每次听闻林清如何在中央牛逼闪闪,做了各种事情,郑光打心眼里就羡慕激动,恨不能立马调到中央和林清一起对付那些老匹夫。只是无奈自己只能在地方上做个七品小知县,成天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维护治下的安宁,和那些富豪乡绅斗智斗勇,哪里有林清那边的畅快人心?
只是头脑发热过后,郑光又有点担心。毕竟他妻子郭氏刚刚生产完,身子也虚,儿子也小,如果他扑身铁冶整治改革,那么必将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她们母子,同时虽然他对林清有信心,可那也是前路未卜之事。林清在信件中将利害关系和可能发生的后果,也都一一和他阐明。
为着这个,郑光几天没吃好睡好,纠结不已。